贺岁篇之《瑞雪》(2 / 2)

“银锭桥都拆了,何况那小面馆。”铁河悻悻的。

自端真的愣了。

银锭桥?银锭桥都要拆?

合着这帮人,瞧不得北京留下点儿什么老物件是吧?什么时候拆紫禁城?

“算了,在家吃吧。”铁河拉了自端的手。大早上的,他实在不想招她不痛快。

自端喘了口气,胸口有点儿闷。

她握紧了他的手,低头看着。

佟铁河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手还是紧握着。

“佟铁。”她抬眼看他。

佟铁河舌尖绕上颌一周。

“说吧。”他抚了抚她的头发。

“面馆会搬到哪儿去?”她问。

“还不知道。”他说。沉吟片刻,又说:“慕老板说在找地方了,但都不是很合适。好地方,不适合开面馆子,也贵;不好的地方,他也抹不下那个面子去厮混。”

“会离开北京吗?”

“有可能。说是找不到合适的铺面,也可能就回老家了。”佟铁河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秦先生也爱这一口儿,说帮忙联系博物馆街上的一处店面。慕老板觉得贵了些。”

“哦。”自端只管集中精神的在想。

“阿端?”

“嗯?”

“想什么呢?”佟铁河看着自端闲着的那只手,轻轻的抚着圆鼓鼓的肚皮,问。

“你能不能?嗯?”她眼前晃着的,有那青石铺就的桥面、灰砖砌成的墙壁、怪异古朴的屋脊六兽……有那一碗汤清面黄辣子红的热热的面,和雾气袅袅中,他英俊的脸。

佟铁河笑了下,“阿端,这是规划。银锭桥,面馆子,能保得住,秦先生那么斯文的人,也不至于急的骂娘。”

灰蒙蒙的下雪的早晨,他心头再次涌上将要被建筑沙漠掩埋的一丝悲凉。

一年比一年来的更悲凉。

做了很多,还是不够。

“不说这个了,”他微笑,“若实在是想,请慕老板来家里?反正他现在生意也没法儿做……”

“佟铁,”自端打断他,捏了捏他的手指,“你就帮慕老板把店开到博物馆对面嘛。”

佟铁河看自端。

“不要你送我什么贵重礼物了。”她郑重的说,“你送样东西,盘下那店都行……可要没那店,满京城里,哪儿寻摸那么好吃的面?再说……你忍心看着啊?”

“阿端。”铁河笑笑。自端说的认真。他忍不住想笑,又想,亲一下这样认真的她……“该怎么说。慕老板,你知道他们回回……不是我拿钱,他就会接受这样的帮助。”

“我知道。你想办法去。”自端说,“容易的事儿还要你办呐?我又没让你去公车上书,保住银锭桥。”

“哎!”

“我今天生日哦……”自端笑微微的。水汪汪的眸子里,波光粼粼……佟铁河笑了。

“生日了不起啊。”

“倒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生日愿望要满足嘛……”

“你忘啦,我去年的生日愿望你就没满足。”

“哪有?!”自端抚触肚皮的动作停下来。

“就有!”佟铁河绷起脸,“你忘啦?要我提醒你啊?”

自端沉默。想……啊!

“……你那叫什么生日愿望啊,让你换……你偏不肯……”她脸红了,弱弱的说,“那能怪我嘛?”

“那我这会儿,我让你换,你肯不肯?”佟铁河抱着手臂。

“……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他笑,“胡缠胡有理。”

“我肚子里有安安稳稳啊……”

“……”

安安和稳稳啊……

“好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佟铁河眯眯眼。

安安和稳稳……倒是还算乖。

这么久了,没让她有一点儿的胃口不适。也没有,找很多麻烦……

“行不行?”

“那我的生日愿望呢?”佟铁河问。

“……”

“嗯?”

“不是答应了嘛……”

“什么?”铁河装作没听清。

“好啦,今年加倍补偿你啦!”自端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掐他。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佟铁河你好毒!”自端叫。

“要不就算了……”佟铁河要转身。

“好啦!”自端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佟铁河笑着去书房拿了笔墨纸砚来,在方几上铺开。

“写好看点儿,我要裱起来放办公室的。”

“什么?!”自端握住笔管的手停在半空。

佟铁河点点头,示意她写,说:“我说,你写。”

“……”

“写啊。”铁河催。

“写什么?”

“写什么你不知道啊?”

“……”自端瞪铁河。

铁河点着几上那方洒金纸笺。

自端悬腕,笔走游龙,一会儿就。

铁河看着,上书:“欠条:兹有景自端欠佟铁河生日愿望两个。特立字据。将于2011年10月25日佟铁河生辰当日偿还。景自端立。2011年2月10日。”

他说:“格式不算标准……看你也没写过欠条,来,补上几个字。”

“……什么字?”

“连本带利。”

“佟铁河,你要不要这样啊?”自端还拿着毛笔,想在佟铁河脸上画圆圈,大大的圆圈……坏人!

“放心,我会严格遵守央行关于存贷款利率调整的上下限。”

“你还没说,你遵守民间借贷规则,不高于央行标准的四倍呢。”

佟铁河笑笑。

“佟铁……”自端细巧的手指按着纸笺,画了个箭头,添了四个字:连本带利。

“嗯?”佟铁河满意的将纸笺拿起来,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上好的松烟,带着臭墨香,润进漂亮的纸笺里。

和她漂亮的字,在他手中,呈现出一幅格外美的画面。

他笑了……

“嗯?”他转脸,“怎么?”

兜了盈盈一泡浓墨的狼毫,准确的戳到他鼻尖上,凉凉的、黏黏的、臭臭的、又混着一股子奇异的、说不出来的香气,随着她笔尖的游走,糊了他满鼻子、满嘴。

“你这个锱铢必较的家伙……”她咬牙切齿。说着,喉间却像眼清泉,汩汩的冒出甜笑。

“原就是我的,”他护着那张纸笺,顶着一张花花的脸,凑近了她的脸,迅雷不及掩耳,鼻尖对准鼻尖,嘴唇对准嘴唇……含糊的说:“你别想欠我!”

窗外的雪,落的越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