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第三日,两河口旁的安州军河西营寨某处营帐。“轰天雷?”宇文温一边卸甲一边和杨济聊天,两个‘千年老妖’正在商量着己方新军连番大胜后的骄兵之意。新军目前虽无战事但是日常操练还是要继续,为了贴近实战在操练时士兵和将领们必须全身披挂,作为表率宇文温自然也要把铠甲穿上。已卸去盔甲的杨济身着便服在旁边帮宇文温卸甲:“正是,若是一路用轰天雷开路那么大军席卷荆州总管府不是难事。”“那也得有才行,家父攻打樊城和前日那场大战点得高兴一股脑都用光了,本公可没地方去弄那么多硫磺、硝石。”宇文温说完随即把兜鍪放到一边,在杨济的帮助下把护颈、披膊一一解下。等杨济把束甲绊松开后他再把明光铠脱了下来,然后是护臂、护胫最后再将腿裙一解总算卸甲完毕。“这明光铠还真是烦人,不如你那筒袖铠方便一套就完事。”宇文温吐槽着自己所穿的明光甲,北朝末年流行的铠甲样式大约就是两当铠、筒袖铠、明光铠,一件比一件贵同样防护力也越来越好。后世神话里天兵天将的铠甲原型——明光铠此时已经流行开来,宇文温平日里穿着的就是明光铠但穿戴起来有些麻烦不像筒袖铠般如同现代的t恤般直接一套就完事。“郡公,铠甲的样式无论怎么穿戴起来都是一样麻烦。”杨济把这一套明光铠从头到脚的‘套件’挂到架子上。宇文温坐到一张胡床上随后指着另一张胡床说道:“坐。”胡床就是马扎,行军打仗时将帅们身着盔甲所以都是坐着胡床谈话除此之外还是跪坐为主,这也是宇文温和杨济私下聊天时最喜欢的坐具,身为‘后来人’他们还是习惯坐在椅子上。杨济便坐在胡床上和宇文温交谈,这个年代还是以跪坐为主若是在大庭广众下坐在高脚家具上让双腿下垂这种姿势可是被认为没教养或是不尊重他人。“硫磺、硝石实在难弄,还得慢慢攒。 ”宇文温吐槽完盔甲后话归正题,以目前来说安、襄、黄三州总管府地界上硫磺产地不是没有但产量少得可怜硝石则也不多,要想大规模利用火某药还得靠平时囤货没法‘现配现用’。宇文温即将就任黄州总管府治下巴州刺史的事情他的一干手下都知道,所以大伙都期待着到巴州州治西阳城‘安家落户’。巴州在长江北岸水路十分便利所以做些违禁的事情就方便许多,只要给够钱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没什么是不能弄来的当然数量另说。“记得四月初安6城外那声巨响么,本公让军器监的铁匠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打造一个类似佛郎机的火炮结果试射时炸膛,这还是低装药量的试射所以炮体的铸造问题恐非短期内能解决。”宇文温见杨济想说话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先出言打断。他随后还补充了一句:“到了巴州可以组织工匠慢慢练习铸造技术,但投入实战什么的目前还是不用想了,后果无法预测。”火炮的威力巨大,安州军若是大量装备那么各方势力迟早也会弄出来最后导致技术扩散:火炮这东西万一要是给草原上的突厥可汗们弄到了后果严重。游牧大军马多移动力强边境守军要抵抗只能据城坚守等待援军,要是对方有火炮这个攻城利器那中原就永无宁日了。明末建州女真在没有掌握火器前还只是糜烂辽东,等他们掌握了大批工匠打造火炮用于攻城之后就再也无人可挡,现在若是让如日中天的突厥弄到了火炮搞不好会入主中原。杨济倒不是很在意火炮能否实用,历史上隋、唐没有火炮一样统一中原,有了火炮的大明一样输给了建州女真和农民军所以打铁还得自身硬。“往后对方也可能会用轰天雷来对付我军,还得早做准备。”他担心随着轰天雷的大范围运用各方势力迟早会知道这种武器的秘密。宇文温闻言点点头,关于火某药的利用方式他年初就决定先以震天雷的形式投入战场,历史上火某药的军事应用从唐末用于纵火开始直到元代经历了三百余年时间才演化出火炮所以别人不可能把轰天雷演变成火炮。?他打算用轰天雷来帮助安州军击败朝廷大军以便短时间内占据一定的地盘。有了稳定的地盘和充足的人口这样自己才有机会种田。正所谓少见多怪这年代的士兵没见过出巨响和火焰并且能伤人的武器所以轰天雷的威力能够震住对方,等过了一两年对方司空见惯后己方的军力也上规模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千军万马对冲,所以现在最宝贵的是时间,北朝骑兵多,没有足够的骑兵随军出征那就迟早玩完,敌军光是派出骑兵袭扰甚至切断己方的粮道就是最头疼的事情,南朝历代数次北伐失败大多就是这个原因。隋国公杨坚控制小皇帝把持朝政是要大敌,但那个另立皇帝分庭抗礼的蜀国公尉迟迥也未必是好相与的,他现在是忠心大周但人是会变的。东汉末年曹操最初的志向也只是做大汉的征西将军,要是尉迟迥把杨坚干掉了执掌大权谁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以保护皇权之名将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父子三人给‘削藩’了,届时宇文亮父子仨就算保得一命也是被笼在长安和待宰羔羊有什么区别。就算尉迟迥要做大周的忠臣不篡位那谁知道他儿子、侄子、孙子没这种想法,即使宇文温是尉迟家的女婿但也不想把自己一家的性命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至少他们父子三人要有一只能打的军队和稳固的地盘说话才会有人听,按现在形势看来若是没了这些就算想做个富家翁都是痴心妄想!“对了,你先前说军内有些不良苗头出现,具体指的是什么?”宇文温把话题转移到新军来,今日杨济私下和他汇报说新军出了些不好的苗头。杨济言简意赅:“骄兵。”“骄兵?”宇文温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哼了一声:“他们有什么资格做骄兵?”杨济便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长枪兵们觉得自己结阵凭着长枪不怕任何人,就算是什么具装甲骑冲阵也只有死路一条,长刀手觉得战兵们如同弱鸡般三两刀就能解决什么沙场喋血熬出来的老兵算老几,弓箭手觉得自己练了四个月的箭术够用足以战场显威。还有骑兵,觉得敌军什么弓马娴熟不过如此,接连两场硬仗获胜之后新军士兵们无论是弓箭手、长刀手、长枪兵还有骑兵都是尾巴翘上了天觉得什么百战老兵也“不过尔尔”。对于这种心态杨济觉得十分危险,新军们能够表现出色最主要靠的是结阵御敌而不是个人勇武或者武技出众,可万一遇见能打的强兵一举突入阵内那就万事皆休。他和宇文温一般对新军十分上心不想这支耗费了自己大量心血的军队‘骄兵必败’。“不过尔尔?本公光是这两仗花掉的钱可就有将近十万贯,若是拿去练骑兵可不下千骑。”宇文温按着手指关节嗤笑,“若不是战马不好弄谁去折腾这火油弹和甲型弹。”“正是如此,郡公所用器械虽然厉害可耗费甚广并非长久之计,胜败乃兵家常事依末将看来还得给士兵们泼一泼冷水。”“当然不能长久,这些东西太贵了没那么多钱可以拿来烧。”宇文温一想起父亲大手大脚挥霍轰天雷自己心中就滴血,“那帮家伙不知死活,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杨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想法:“郡公,昨日不是接纳了一些俘虏么,末将觉得正好排上用场...”安州大军昨日处理完俘虏于今日拔营北上,“这个阶段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宇文温被父亲安排和麾下新军作为‘狱卒’留在两河口边继续看押剩下的俘虏。宇文温作为此战立下大功的将领有优先权却没有去抢什么数千俘虏填补兵员,除开抢了四百余匹战马外就只让史万岁去俘虏营挑了些他当年的老部下。最后留下来的数千俘虏除了搭建浮桥的劳力外还有一群百来人的‘渣滓’,一群被人挑来拣去剩下来不好用不能放杀了又有些可惜的‘渣滓’。他们是战兵却无法补充到各部手下充人数,不是因为心怀朝廷不肯同流合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而是不好安排。他们不是荆州本地人,遣散了要么啸聚山林为匪要么逃到行军元帅梁士彦手下困兽斗,有些战场厮杀的本事所以杀了又有些可惜,要是收到各部的话将领们也没什么意见但是怎么用就头痛了。明面上的理由:本事大脾气大若是当个大头兵的话什长不好管,一上来就当队正的话下头士兵又不服气,这要是顺风战也就罢了万一来个硬仗怕是要闹内讧。实际的理由:安州将领们通过降将知道这帮人是刺头,对平日里的克扣军饷、伙食还有赏罚不公经常满肚子牢骚甚至公开和上级对抗。喝兵血这种事情大江南北的将领们或多或少都在做所以没人愿意给自己找不自在,当兵的老老实实受苦多好要是招这帮牢**到自己队伍里万一引起哗变那就头大了,所以这才是他们不愿吸纳‘渣滓’的真正想法。能打但是不好管当真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思来想去各部将领捏着鼻子又从这些人中招了一批补充兵力剩下那‘渣滓中的渣滓’就等着当苦力一直到死。这群被别的将领视为鸡肋的人却被宇文温当做宝揽到自己军中,原因很简单:本将麾下管饱、军饷足、赏罚公正,你们能打?那太好了!士兵们对这些新入伙的‘手下败将’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他们再能打不一样败在安州军手下所以言语间颇有些轻视之意。宇文温和杨济嘀嘀咕咕了一会有了计较:来一场比武,让那帮新军士兵知道自己凭着武技单打独斗是多么的垃圾省的成天以为百战老兵好对付。为了从新入伙的俘虏中选出最‘给力’的人以达到比武当头棒喝的效果,宇文温让同样是新入伙的史万岁来参谋参谋。“比武?”史万岁听完宇文温的想法后有些纠结担心比完武会严重打击新军士兵的士气,因为他知道这一百多渣滓和自己老部下的身手可不是虚的。“万一...万一郡公麾下的士兵们输了...”史万岁认定光是比个人武技的话自己的旧同袍未必会输,所以他担心要是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宇文温脸上无光。“输?输得越惨越好!”宇文温就等着对方这句话,“在比武场上输得当裤子总好过在战场上输得掉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