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城五庄观,这座道观落成迄今只有数年时间,但自从“开门营业”以来,与城内的佛庙同是香火一直旺盛,每日里的香客络绎不绝,端的是门庭若市。不光观里热闹,观门口附近也是人气鼎盛,买小吃的,买香卖纸钱的,这些暂且不提,光是摆摊算命的都有几处,而且生意也很红火。人生不如意是常事,所以芸芸众生迫切需要有人“帮忙”以便逢凶化吉,那么高人指点就必不可少,然后经过点化,买下各类护身物品便可保平安了...么?某处摊位,一名少年正愣愣的听着算命先生高谈阔论,一如迷途的羔羊遇见牧羊人般,他身后的小厮见着自家郎主如此模样,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郎君只要按鄙人所说,定然能逢凶化吉...”“多谢,多谢先生!”宇文理十分感激,交了卦资后将一物收入怀中,再次道谢后转身离去,今日州学休息,他听说五庄观正好有“论道”便要凑凑热闹,结果路过此处时被这位先生叫住。当然是经典的“郎君请留步”,而宇文理的第一反应就是当做没看见,然后被对方拦下。‘什么算命,就是骗子!’宇文理如是想,二叔时常告诫他莫要轻信什么算命,所以抱着怀疑的态度听对方怎么说,结果还真是遇见神仙了!“亏得遇见高人,不然这血光之灾可就...二叔!”“哟,小郎君喜上眉梢的,这是遇见很么好事了?”宇文温促狭的说着,他换了便服来五庄观走走,结果遇见自家侄子在算命,正好撞见交卦资的场面,估摸着侄子被骗了,为了保住少年那脆弱的自尊,便没吭声。“二叔,你怎么也来了。”宇文理有些讷讷,二叔三番几次强调莫要相信什么算命,结果他没有听,如今正担心方才那一幕有没有被看见。“阿理今日是来看论道的?”“啊?啊,是啊是啊...”“你这又不是道士,也没穿着道袍,人家哪里会让你进去,想要说些道家典籍又不会,旁听都没资格哎。”“啊?那二叔来这里是?”“随便走走,反正不进那论道的房间即可,要不要一起去转转?”“好好...”宇文温领着侄子走近五庄观,作为筹建道观的最大捐资人,观名是宇文温取的,当然这名字纯属恶搞,来源自然是《西游记》里孙大圣偷人参果的那个五庄观。他虽然不信佛、道,但肯定是不会让其中一家独大,所以西阳城有佛寺也有道观。今日道观分外热闹,许多牛鼻子老道汇聚于此,要听刘杨刘观主宣讲什么“分光之道”,当然在幕后策划人宇文温最初的安排中,应该在道馆门口竖起一个拉风的条幅。“第一届分光之道研讨会暨分光镜产品布会”一如后世各种制造商开产品布会的模式,研讨是其次,产品布才是重头戏,宇文温不光培训了刘道长的口才,还布置了几个“托”,扮作来访的牛鼻子道士,忽悠炼丹狂人们买分光镜。“叔,那什么分光镜当真玄妙无比?”“还行,基本功能是有的,总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至于玄妙么,那还是称之为玄学比较恰当...”。。。。。。五庄观内某处侧厅,虽然外边阳光灿烂,但侧厅的窗帘均放下,一众道长正静静地的看着前方之人,确切的说是其人身后的黑布。那人是五庄观观主刘杨,面前摆着的是玄妙无比的“分光镜”,分光镜前冒着火焰,也不知是烧的什么东西,看其火焰和蜡烛、油灯都不同。“方才大家都看了,只是这火光在投影上看不出特别的光谱,现在,贫道烧的是铜粉,大家请注意!”协助的道童将一个细长的勺子探入那团火焰中,随即冒出别样的火光,而黑布上的投影里,原本的光谱里忽然出现了一道亮线。“现在是铅粉!”又一道亮线出现在投影里,亮线的位置和刚才的亮线似乎位置有些不同。“现在是铜、铅的混合粉!”投影里,两道亮线同时出现,这个场景让所有与会者目瞪口呆,但演示还在继续。“现在是,铜、铅、锡三种金属混合粉末!”三道亮线同时出现,现场许多老道差点把胡须揪下来,嘴巴张开就再合不上。方才听得刘道长所说的“分光之术”可以分辨金属,许多人还不信,可如今那些亮线,说明用了“分光镜”,那铜、铅、锡三种金属混在一起能分辨出来。若是拿来炼丹,不就能知道那种成分多了那种少了?优选过的原料,再用师门传下来的丹方,说不定就能炼出真正的仙丹了!“现在是提问环...节,贫道可以对分光之术做出解释,有问题的请先举手。”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齐刷刷举起了手,有年纪大的道士颤悠悠站起来,踮着脚举手生怕刘杨看不到。“呃...很好,这位李道长,请先提问...”。。。。。。侧房,宇文温正和侄子宇文理“隔墙有耳”,隔壁动静可不小,无数三观尽毁的炼丹道士,声嘶力竭的质问刘杨刘道长。如果刘杨所说是对的,那他们的炼丹人生就被否定了,他们师父的炼丹人生被否定了,甚至连他们祖师的炼丹人生都被否定了。为了师门的荣耀,即便是赌上性命,也要和妖道刘杨斗上一斗,把炼丹之道论个高下!当然了,那个神奇的分光之术和分光镜,为炼丹事业打开了新的大门,诸多不解之处,包括“原理”和用法,还是得和五庄观主刘杨沟通沟通。“二叔,能炼出长生不老仙丹的炼丹术看来真是假的?”“那是玄学,一颗金灿灿的仙丹,天晓得那是铜丹、铅丹还是锡丹,还要吃进肚子里,阿理觉得直接吞铜、铅、锡会不会好些?”宇文理在脑海里大约想了想那种场景,只觉得胃不舒服想干呕,他素来是很佩服二叔的,感觉二叔知道很多事情,行事又没有父亲那么“讲究”。“想吐了不是?二叔跟你说,谁没被骗过呢?”按正经的宗法来说,宇文理是宇文温的“堂侄”,因为宇文温已经过继出去,是宇文理三叔公宇文翼的嗣子,不过除了那种非常正式的场合,称呼问题没谁在乎。“呐,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宇文温忽然沧桑起来,“想当年,你二叔也是十一二岁年纪,在长安西市遇见个高人...”他开始忽悠未成年的宇文理,编了个故事,说当年少不经事,在长安城被某高人忽悠,花了一两金子买了个“大力丸”,当晚就按着吩咐吃了。结果拉肚子拉到腿软,事后有人指点,说这玩意就是人身上搓下来的老泥,合着尿弄成的“大力丸”。宇文理听完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因为方才他在观外高人手里也是花钱买了个“神丹”,虽然不叫“大力丸”也没花一两金子,可如今一琢磨,看来是骗人的。“混迹江湖的人,察言观色本领是一流,他跟你谈话,不知不觉就能把你家中的情况给套出来,又看你的衣着、口音、言谈举止,很容易摸出底细。”“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诱导你信以为真,就觉得他说的头头是道,然后毫不犹豫的花钱消灾。”宇文理默默地点点头,下定决心一会出去就要找那骗子算账,却听得宇文温说道:“为叔那是一个气,领着人摸到那厮住的破落小院,却见其扛来一袋米,给卧病在床的婆娘煮饭...”“连着几个面有菜色的小崽子,大约是数日揭不开锅了,所以呢,为叔也没为难他,就当花钱买个教训。”见着宇文理默然,宇文温知道“诉苦”起了作用,听着隔壁的论道越来越激烈,为了避免未成年人三观尽毁,决定转移阵地。“走,叔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玄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