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济的脑子有点乱,宇文温描述了一个美妙的前景,看起来确实不错,柜坊既能赚钱又能保住名声,顺便压制那些高利贷,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Ω脑海里回忆起宇文温历次所说的相关内容,杨济终于找到了破绽,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后起反问:“国公,看来柜坊的前景不错,肯定会财源广进了。”“哪里哪里,这只是规划,实际效果还未可知。”“反正前景不错的啰?”宇文温看了看杨济,然后答道:“算是吧。”“那既然柜坊这么赚钱,商家何必辛辛苦苦开作坊?开了柜坊等着放贷收利钱不就好了?”杨济步步紧逼,“布坊、纸坊、书肆、采石场等等,忙碌一年,哪里有开柜坊赚钱那么惬意?”“开作坊不如开柜坊借贷吃利钱,将心比心,东家们会不会起别的心思?国公说要推动产业链养活更多人,要是这些东家都去开柜坊了...”杨济所说很实在,宇文温刚才说得天花乱坠,但始终绕不过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不好,便是弄巧成拙。玩借贷吃钱大财,那谁还去开作坊,宇文温在黄州培植的“产业链”已经初步成型,雇佣了大量的从业人员,一旦东家们跑去办柜坊,实业凋零链条断裂,那该怎么办?“借贷,有借才有贷,老百姓不需要贷那么多资金,只有办实业才需要巨额资金周转,换句话说要商业兴旺,才有借贷的大量需求,这涉及到一个平衡,一两句话说不清。”宇文温继续忽悠,他不是金融专业出身,完全是野路子,按着自己的想法在这南北朝时期玩“资本运作”,成与不成,还是先做了再说。他的想法是让柜坊(借贷资本)和作坊(实业资本)共赢,柜坊吸纳巨额资金,为作坊提供充沛的低息贷款,作坊借此打价格战,挤垮竞争对手。抢占对方市场,继续借贷扩大生产,站稳脚跟后继续扩张,依旧是打价格战挤垮新的竞争对手,继续抢占对方市场。实业的作坊薄利多销买卖越做越大,借贷的柜坊同样“薄利多销”,即便是低息贷款也能收利息收得盆满钵满,此即为双赢。柜坊的生意这么红火,其他人迟早也会开柜坊,会老老实实走扶持实业来个双赢的道路么?大约不会。所以宇文温要抢先开柜坊,把信用撑起来吸纳资金,行流通券掌握“流通渠道”,汇兑网络率先铺开,优先给黄州的作坊提供低息贷款。其他的柜坊能做到吗?能的话也不错,收益的是作坊主们,大家一起赚钱,没什么不好的,要是有谁敢不老实,他就把对方挤垮。瑞兴号的纸张、印刷、油墨技术一流,直接玩阴的做假钞、假汇票、假存单,要么借此搞出大规模挤兑,要么借此败坏对手的信誉。“假钞...挤兑..”杨济呆了半响,好容易回过神来,要真用上这种手段那真是有些无耻,但效果估计不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上所述只是本公的设想,成与不成,并无十足把握,也许连流通券都无人问津,后面一连串的动作更是妄想,但是呢,不试试怎么甘心?”杨济依旧被那“假钞”“挤兑”震撼,他没想过玩钱还能玩出这种花样来,但疑问不是没有,若别家推出汇兑业务,汇票的防伪必然有密文,这可不一定能破解。“密文,总要体现月份,金额,地点之类,难是难,但不是不可能,无非是成本问题了。”宇文温信心满满,“多说无用,请君拭目以待。”杨济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宇文温总是怎么说怎么有理,其实他觉得按照目前的情况继续下去就不错,新修水利开垦荒地,种出更多的粮食养更多的兵。慢慢扩充地盘,把手里的兵练成精兵,又兴办学校吸引各地寒门学子,未来扩张势力时这就是最好的后备人才,宇文温是总管,想必要投到名下的寒人不会少。如今天下的形势,人才、地盘、粮食还有兵是最重要的,结果宇文温又折腾起柜坊来,杨济觉得若有这时间精力,还不如多和寒门士子来往,培养名声。柜坊搞好了无非是锦上添花,可要是搞砸了不但浪费精力,连带着败坏名声,杨济觉得此举有些画蛇添足,想劝劝宇文温三思后行,奈何他自己说不过。前个问题告一段落,宇文温也看完了报告,他一直边答边看,算是两不误,杨济基本上再没什么问题好问的,所以轮到宇文温问了。“假设,陈、隋两国水军从上游全力冲下来,鄂州的周使君能拦住么?”“千里奔袭和陈军联手?国公,隋军吃错药才这般做吧?”“你就当本公吃错药行否?说说,如果真是这般,会是何种情况?”“恕下官无法作答。”“不答也要答,否则本公睡不着,不用立刻回答,回去好好琢磨,三日后写报告交上来。”“又要写报告?!”“要不晚上你做什么?这长夜漫漫的孤枕难眠,本公不找点事给你做,你成日里健身消耗精力,手臂越来越粗了,这是要练麒麟臂么?”“要不找个媒婆给你说门亲?有了媳妇晚上就有事做。”“国公莫要说笑了!”。。。。。。时钟敲响,正是晚上二十二点整,详谈了接近两个小时后,杨济告退离去,宇文温起身在房内来回走动舒展筋骨,随即坐回书案边,继续看资料。他很忙,每日都很忙,时局艰险还未到放松的时候。耕、战是最基本的,得益于江堤河堤的完成,如今黄州的耕地翻了数番,但要把荒地开垦为熟地需要时间,所以粮食产量还不能马上暴增。分了地,军心定了,但黄州能负担的脱产兵有限,所以虎林军这数年来再未扩充,兵力总数依旧保持在五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拿下大冶铁矿山,有了充足的铁,武器、铠甲有了保证,数量正在累积中,以满足连番大战的需求,如今是守有余,至于攻么...兵从来不嫌多,关键粮食不充足,养不起那么多兵啊!“二郎。”一声轻呼将宇文温的思绪打断,他抬起一看,却是夫人尉迟炽繁端着盘子站在一边。“嗨,方才谈了许久,都忘记了。”宇文温拍拍脑袋,他光顾着想事情都忘了今夜和夫人有约,尉迟炽繁在他身边坐下,将夜宵放到案上。“棘郎他们都睡了么?”“都睡了,先前又嚷嚷着要找阿耶,妾怕打扰二郎和杨先生商谈,没让他们过来。”“事务繁忙,日后补上。”宇文温就着咸菜吃着白粥,虽然他锦衣玉食出身,但不代表着顿顿离不开山珍海味,走访士兵家属时经常粗茶淡饭也不皱眉头。尉迟炽繁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夫君吃夜宵,虽然今日直到现在才见着面,但见着面就让她感到十分温暖,家里的顶梁柱在,天就塌不了。夜宵很快吃完,宇文温补充了能量,夜战随即拉开帷幕,尉迟炽繁拿出一个小册子,而宇文温也喝了杯水润了润喉咙。“二郎,这本关于柜坊运作的说明,妾看了几日,还是有许多地方不懂...”“无妨,柜坊的运作比较复杂,条条框框很多,三娘有何不懂,为夫一一解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