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歌声伴着琵琶音调传到在场众人耳朵之中,惊魂未定的杨广听到这歌声后,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初的一幕来:他受封晋王,出镇并州。?离京之日,辞别父母,乘坐马车缓缓离开,转头望去,父母身影越来越迷糊,年轻的晋王泪眼朦胧。“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晋阳,北地重镇,规模宏伟的晋王府内,远离家乡的晋王,看着家书涕泪横流,回想起幼年时府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四曲肝肠断,琵琶不语琴绝弦,鹦鹉架前说心事,垂画双立秉烛观,但得青鸟传信与香媛。”因为母亲不喜男子纳妾,他只有晋王妃一名佳人,待其归宁时,形只影单的晋王只能独坐空房,看着王妃平日所弹之琴,辗转反侧思念枕边人,相思之苦涌上心头。“五曲肝肠断,往事何堪忆从头,剪花笑谈灯影瘦,而今红螺渐蒙愁,明月华衫霓裳能记否?”国仇家恨未报,自己却已身陷囹吾,离开并州之时,晋王妃亲自为他系上披风,盈盈期盼他早日得胜归来,可如今,怕是要天人两隔。听着歌声,看着围着自己的甲士,杨广悲从心来,一曲肝肠断,让他悲痛欲绝。“六曲肝肠断,欲倾心事无所藉,还自南园抚霜枝,云台黛色苍烟里,问君此去还谋定佳期?”宇文温顺利弹完一曲,心中如释重负,这传说中的《广陵散》,按说用琴来演奏比较应景,不过他只会弹琵琶,所以将就着弹了。学弹琵琶原本是为了撩妹,学艺的动机不纯,所以选曲的动机也不纯,是要配合“忧郁郎君”的形象。想想看,夕阳西下,在某大家闺秀必经之地,坐在路边老树下,旁边拴着一匹瘦马,一如古道西风瘦马的背景。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琵琶弹法,不羁的笑容,唱着忧伤的“肝肠断”,必然能引起恰好路过的佳人注意。对方一定会觉得这位郎君有许多故事,那么好奇心一来...如此犀利的撩妹技巧,如今变成了屠龙之技,奈何、奈何...想到这里,宇文温不由得有些黯然,一旁听得出神的刘文静问道:“国公所弹这肝肠断,音调颇为特别,刘某孤陋寡闻,从未听过。”“啊,那是本公有机缘,得世外高人传授。”“原来如此。”刘文静艰难的开口说道,宇文温的弹唱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这歌词倒是颇有意境,听起来十分苍凉,要是伤心之人听了,怕是真会肝肠断。百鬼夜行的邾国公宇文温,真有意思,但刘文静知道现在不是谈曲论调的时候。他看向正门方向,这十几个不之客被围得密不透风,宇文温从昨日起便在此守株待兔,结果兔子还真撞上来了,就是不知这兔子姓甚名谁。宇文温身边一名年轻将领,告退之后走向那十几个被围的人,高声问道:“事已至此,还不放下武器投降!”他是延州总管独孤楷之子独孤凌云,跟着邾国公宇文温在附近设伏,拦截前往潼关的隋兵信使,外面官道潜伏的是大部队,而这里的兵则作为策应。待得对方放下武器,独孤凌云问道:“尔等是做什么的?”“我等奉郎主之命,前往潼关送信,半路遇见战事,只能往庙里避难,未曾想冲撞了将军,真是死罪、死罪。”虞庆则强装镇静,试图蒙混过关,随行许多人都穿着戎服,想说是商贩肯定不行了,更别说话之人他认得。延州总管独孤楷之子独孤凌云!他认得对方,就不知道对方认不认得自己,不过如今看来这位年轻人似乎想不起来,大概也认不出晋王杨广,虞庆则心跳加,但面色依旧平静。“郎主?你家郎主身居何处?”“郎主领兵在外,思念远在洛州的大郎君,派我等前去送家书。”“领兵在外?职务为何?姓甚名谁?”“郎主在凉州,为大将军韩讳僧寿。”“是么?”独孤凌云盯着回话之人,此人看上去气度非凡,不像是一般下人做派,也许是管家一类,迎来送往久了,说起话底气颇足。只是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说是送信,那么这位郎君身着衣物质地非凡,莫非是你家二郎君?”“正是。”独孤凌云又盯着杨广,又觉得这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他琢磨着这些人的来路有些可疑,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掉以轻心。若换做往日,他就直接用刑,不怕对方不说实话,只是如今有那位在,为了避免有碍观瞻,只能是“客气”些。“你们身着戎服,是隋兵么?”“我等大多是郎主部曲,自然有戎服,也是为了方便在驿站投宿。”“潼关已闭,你们怎么过得去?莫非有通关文书?”“我等日夜兼程赶路,昨日才知道战事紧急,潼关可能不会放寻常人等通过,只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一试了。”虞庆则答得滴水不漏,杨广在一旁低着头,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这场面太刺激了,一旦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人认出自己或者随行之人,也不知道己方会不会有人出卖他点破身份,一切只能铤而走险,一如在刀尖上起舞。独孤凌云见对方答得还算合理,让一行人交出武器,然后把主导权交给能做主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服从宇文温,为了一家子的未来,他只能从命了。“送信的?独孤将军怎么看?”“末将认为其中必有蹊跷。”“这其中有没有独孤将军认识之人?”“没有。”独孤凌云其实现了一个问题,只是不想说,想看看宇文温能不能察觉出来,如果对方真的看不出来他再点破,杀杀这家伙的锐气。他其实心里一直不服,觉得宇文温那日有胆孤身当说客,无非是仗着形势还有伯父(生父)的身份罢了,他们家要不是有后顾之忧,早就把这小子一刀两断。宇文温看着这十几个人陷入沉思,方才外边动静很大,自己设下的伏兵遇到了猎物,听马蹄声应该是追着往西边华阴城去了。与此同时这十几个人溜到此处,大多穿着黄色戎服,明摆着和刚才那一拨是同伙,这不就是金蝉脱壳嘛!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会看不出来?特么一句‘其中必有蹊跷’糊弄我,臭小子看来你心中是一百个不服对不对!心中计较已定,宇文温决定施展手段让独孤凌云见识见识,又仔细看了看这十几个人,他没现有哪个是认识的,不过有一点让宇文温很在意。那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眉目间依稀像一个人:他的侧室杨丽华。我擦,不会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