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禹,城头已立起周国旗帜,数日前,周国行军总管慕容三藏领兵直抵番禹城下,同行的还有陈国大都督王猛之子王缮,守城将领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便开门投降。?至此,周国岭南道行军完成了第一阶段目标:占领广州州治番禹。从长江北岸的黄州出,一路南下进抵岭南广州,6路距离过两千里,历时将近五个月,终于赶在夏天到来之前,顺利进驻最终目的地:广州州治番禹。官署内,岭南道行军元帅长史崔达拏正在忙碌,他领着一众佐官清点广州的户籍、田地等档案,然后要马上写进奏章,往邺城报捷。当然要报捷,岭南道行军已经进占番禹,这可是岭南的精华所在,太史公在史记里记录的“天下九大都会之一”,昔年南越国的国都,若不大肆鼓吹一番,怎么对得起崔达拏的‘呕心沥血’?作为监军长史,崔达拏的要职责是盯着主帅宇文温,避免他‘走错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如今岭南道行军主力抵达番禹,距离建康那是千山万水,再怎么看错舆图都无法坏事,崔达拏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所以他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表功,军功当然是要说的,还得把广州等地的人口、土地,赋税统计一番上报,做好官样文章,把自己...岭南行军在烟瘴之地的浴血奋战大肆渲染一番。番禹距离黄州逾两千里,距离邺城逾三千五百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崔达拏距离权力中枢太远,这样很危险,很容易靠边站。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候在丞相府外,等着受尉迟丞相青睐,为大周排忧解难,崔达拏随军出征而导致其在丞相府的位置出现空缺,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取而代之。他做岭南道行军元帅长史是为了立大功,能被尉迟丞相更加看重,而不是陪着西阳王宇文温在岭南喂蚊子,被人有意无意遗忘,所以要不时刷一刷存在感。崔达拏要提防自己淡出尉迟丞相的视线,所以要借着报捷的机会,派人回邺城‘活动活动’,争取早日回京,至于西阳王宇文温,在番禹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是做出穷凶极恶的暴行,他都懒得管了!“大王,广州户数初步统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逾三万五千户,当然,这是太建年间的数字,若要弄清楚具体户数,还得重新核查。”“其他各州郡的户数统计呢?”“崔长史已经派人分头去查,有冼夫人的帮助,想来各州郡会配合许多。”宇文温放下卷宗,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口‘麦老吉’凉茶,示意刘文静坐下:“岭南的气候、水土与黄州大为不同,你们不要劳累过度,在这里病倒可不得了。”“下官明白。”“陈国旧吏,既要用,也要防,你们用他们的时候,多个心眼,不要被人捅刀子还不知道是谁捅的!”仔细交代了一番,刘文静告退,宇文温未能趁机忙里偷闲,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些事情不能拖延,还必须他亲自做决定。一人入内,却是之前毛遂自荐劝降王猛的王頍,宇文温示意对方坐下,直接切入主题:“景文,王世雄现在如何?”“回大王,王世雄及其他降将并无异常,官军的安排很周到,也无隐患。”景文,是王頍的字,世雄则是王猛的字,宇文温听得王頍这么说,转到另一个话题:“我军已入城,诸多事宜繁杂纷扰,依你之见,要之务除了清点户籍、档案,还有什么?”王頍知道宇文温这是在考校自己,没绕来绕去而是直接说出意见:“大王,须得提防海路!”“奈何寡人的水军在江州湓口桑落洲,陈军战船若要浮海而来,官军拿什么抵挡?”“大王,在下昨日到南门查看地形,南门外的番山、禹山,地势险要,可于其上立寨,以为番禹城防藩屏。”“那就是要分兵?两座山两座寨,驻军少了没用,驻军多了,城里的兵就少了,你确定这样布置没问题?”面对宇文温的难,王頍胸有成竹:“兵不厌诈,此乃虚张声势耳,立寨,未必要多少兵,能让浮海而来的陈军看到我军已有防备,使其知难而退即可。”“吓退?万一吓不退该如何?”“建康那边即便派兵,也未必能派多少,毕竟江南道行军大概也已即将进攻建康,陈国君臣自顾不暇,又能派多少兵走海路救番禹?”宇文温点点头,对王頍的说法很满意,这个时代的广州...番禹,因为珠江三角洲的淤积还不严重,城南不远处就是大海,所以建康朝廷的大军,能够走海路直达番禹。东晋时,占据岭南的卢循起兵造反,沿着溱水北上,兵分两路入湘、江二州,然后造船沿着长江东进,一路打到健康城下,后来被北府兵将领刘裕击败,只能走原路逃回岭南。好容易跋山涉水回到广州,结果现老巢番禹被从建康浮海而来的晋军给端了,这说明那个时代从建康到番禹的海路就已经很成熟,遑论现在。宇文温当然知道要提防海路,但他明知故问,就是要看看王頍的眼界如何。这位毛遂自荐主动向自己靠近,心思昭然若揭,宇文温欢迎有才之人投奔自己,但前提是确实有真才实学,座谈清流就免了。“这是岭南的舆图,而这个,是各州郡的大概情况汇总,你拿回去仔细看看。”宇文温指向身边一堆卷宗,“寡人接下来很忙,你就帮着谋划一下,如何安抚岭南各地。”“敢不从命!”王頍闻言大喜,这可是不得了的考校,他不觉得宇文温会对如何安抚岭南没有定策,但特意让他来‘谋划一下’,其实是要看看自己有无能力接受重任。“有什么需要的资料,可以找刘记室帮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