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好不容易摸到打盹的猛虎附近,刚要射药弩,结果突然来了一头野猪,这个时候猎人该怎么办?射野猪,猛虎惊醒;射猛虎,野猪发狂。什么也不做,野猪会惊醒猛虎,然后猎人事前的一番辛苦都完了。作为首领,田六虎需要尽快做出决定,突然叫门的骑兵,必然会惊醒桥南守军,届时再偷袭的话,遇到的反抗会很多,这样不但增加己方伤亡,还会造成此次偷袭失败。如果不动手,现在是大半夜,重新睡下的守军若睡熟了天也快亮了,己方哪里还能摸进去杀人放火断浮桥?大家今晚白忙活不说,下一次动手未必能那么顺利接近敌营。再这样拖下去,南撤的虎林军怕是回不到光城了!田六虎有些着急,他和许多‘义兵’首领一样,经常带队捕奴,袭击各处山寨抓人,对搞偷袭颇有心得,此次虎林军增援光城,随即北上佯攻宋平,田六虎便和其他‘义兵’首领一起出兵相助。本来他们是可以不来的,奈何从岭南来的三豪族客军不顶用,暂时不适应在大雪纷飞的平原地区作战,于是田六虎等人主动请战,要为官军分忧。虎林军本部兵马四千多,加上别部助战的兵马,在宋平东郊佯攻,而田六虎和几名首领率领的‘义兵’,就潜伏在宋平南侧、淮水南岸的浮光山。他们潜伏在这里不是要偷袭宋平,而是作为虎林军南侧时的策应,待得敌军追着虎林军南下时,他们就想办法袭扰对方后路,迫使对方分兵、疑神疑鬼,为虎林军南撤争取时间。虎林军此次佯攻即是引蛇出洞,蛇倒是引来了,却是一条大蟒蛇。敌军绝大部分都是骑兵,上万骑的声势十分浩大,田六虎德等人本来想搞偷袭,见着数量惊人的敌军哪里敢动弹,只能缩在浮光山避风头,伺机向南撤退。虎林军向南撤退,敌骑紧追不舍,没有留意浮光山,田六虎刚松了口气,宋平守军竟然派出士兵到浮光山搜查。所幸浮光山脉范围不小,田六虎的义兵对于在山里潜行很拿手,有惊无险躲过敌兵应付了事的搜查,而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成了问题。义兵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在旷野里躲躲藏藏、昼伏夜出往光城撤不是问题,但田六虎开了眼界,不再是只会打猎的少寨主,他和几个首领一商量,想了个计策。虎林军步兵那么多,恐怕很难甩掉敌军骑兵,所以他们要帮忙。烧掉宋平城郊外淮水上的浮桥,让追击虎林军的敌军以为后路有变,认为后面有敌人包抄,不得不分兵防守,放慢追击虎林军的步伐。经过精心策划,田六虎于今夜带着人顺利摸到淮水浮桥南岸营寨外,还特地选择从下风向接近目标,眼见着关键时刻就要到来,不速之客的出现,让他觉得有些棘手。他的视力不错,即便在漆黑的夜里,也能大概看清不太远距离上的人或物,此时此刻,夜行的骑兵分成两股,前头一股十余骑接近营寨喊话,后一股数十骑在后面等着。如此行事,大概是担心守军误会,黑灯瞎火的乱放箭...田六虎一边想一边观察,忽然目光一凝。营门处,守军正和外面的骑兵对话,大半夜的有人来叫门,守军当然疑心重重,他们肩负守桥之责,要是让人毁坏浮桥,事后追究起来肯定要遭罪。而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若是被敌人赚开营门杀进来,自己马上就要倒霉。双方一问一答,折腾了许久,守军才渐渐放下戒心,而急匆匆赶来的守将,发现来人竟然是丞相的亲军黄龙兵,对方声称有紧急军务要过河入宋平。守将发现这些黄龙兵里有几个熟面孔,权衡利弊后让人打开营门,远处吹了许久寒风的尉迟惇见状稍稍松了口气,他没有让喊话的人表明自己身份,主要出于安全考虑。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有顺利入城,召集可靠的士兵在身边,他才能真正放心。不一会,营门缓缓打开,但只打开容许两匹马并排而入的空隙,叫门的黄龙兵鱼贯而入,尉迟惇随即策马上前。距离营门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就在距离营门四十步时,道路一侧野地里忽然响起喊声,随即许多人影向着营门这边冲来。“敌人,是敌人偷营,我们上当了!!”守军惊慌失措的喊起来,随即开始射箭,营门处的士兵奋力要把门关上,而已经入营的黄龙兵急了眼:郎主还在外面!他们知道自己和守军是友军,所以见着外面生变,第一个念头就是阻止关门,要让郎主赶紧进来,但守军此时认为他们是冒名顶替的敌人,二话不说拔刀就砍。营门处一片混乱,营外的尉迟惇一行人被守军射得人仰马翻,营栅上的弓箭手害怕这些近在咫尺的骑兵直接冲进来,所以优先向他们放箭。把水搅浑的田六虎,见着营门处一片混乱,领着手下浑水摸鱼,所有人快速向前跑,如同兴奋的猎犬扑向目标。他们的目标,是滞留在营外的那几十个骑兵。这些骑兵被守军判定是敌人,射过一轮箭后许多战马中箭,乱成一团,田六虎领着义兵冲上去要“补刀”,弓箭手先射了一轮箭,目标是战马,避免对方逃离。这就是田六虎做出的选择。他刚才发现这些骑兵之中许多人的坐骑是浅毛色,甚至还有白马,在黑夜里比较显眼,而田六虎隐约看出这些坐骑身上带伤。追击虎林军的敌人骑兵众多,有明显的兵力优势,如果派人北上传话、调兵什么的,这些人怎么会骑着负伤战马匹?虽然田六虎没什么凭据,但凭着直觉认为得这些深夜北上的骑兵肯定不一般,其中也许有身份不低的将领或官员。如果将其干掉,那效果和烧掉浮桥一样,能让敌军气急败坏。义兵们冲到距骑兵二十多步远,先投出短矛,然后从腰间抽出短斧,向乱成一团的骑兵冲去,距离不到十步,见着坠马的骑兵挣扎起身,投掷出短斧,拔出短兵接战。忽如其来的变故,侧翼出现的敌人,层次分明的攻击,让护卫尉迟惇的黄龙兵伤亡惨重,眼见着营门已经关上,他们心中叫苦,只能护着郎主尉迟惇逃跑。调头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大家乱成一团,速度起来之前就会被敌人追上,这样很危险,所以黄龙兵们护着尉迟惇向另一边撤,要脱离战场。然而另一侧同样也有敌人——义兵搞偷袭,从来都是分两股,左右配合。猝不及防之下,有十余名黄龙兵的坐骑被对方用短矛捅翻,眼见着就要被人合围,而近在咫尺的友军又以为自己是敌寇,黄龙兵们只能咬着牙强行突围。部曲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得郎主周全,黄龙兵们嚎叫着与敌兵肉搏,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拼命护着尉迟惇继续逃。迎面冲来一些弓弩手,当头射了几箭,尉迟惇的坐骑中箭,当场就栽倒在地,他重重摔下马来,脑袋被地上石头磕了一下,只觉头昏眼花,急切间起不了身。一片人仰马翻之中,几名敌兵向他冲来。那些敌兵脸都有几抹蓝色,手中的短斧,在晃动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躺在地上的尉迟惇还没回过神,无助的看着一名敌兵冲到自己面前,挥着斧头砍下,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倒在他身边的一名黄龙兵,被对方砍下脑袋,那人将首级高高举起,兴奋地高呼着他听不懂的话。尉迟惇命人叫门之前,与一名黄龙兵换了服色以防不测,所以此时此刻,他是黄龙兵的打扮,而那名黄龙兵是他那显眼的打扮,替他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数名黄龙兵扑来,奋力击退敌兵,牵来一匹马让尉迟惇骑上去,仅存的十余名骑兵护着尉迟惇继续向前突围,好不容易绕过营寨外围跑到淮水边,见着敌兵追近,一咬牙策马冲入河中。隆冬时节,河水冰凉刺骨,伤痕累累的战马在河里艰难涉水前进,水深过背,连带着骑在马上的人们其腰部都浸没在水中。此时此刻,一行人顾不得水深几许,只想摸着石头过河奋力逃到北岸,还没到河中心,尉迟惇的坐骑忽然踩空导致失去平衡,连人带马向一旁倒下。他被坐骑带入水中,仓促间呛了几口水,脚又卡在马镫里无法挣脱,在水里挣扎了一下,大量河水灌入嘴里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征战一生,竟然淹死在河里...就在尉迟惇绝望之际,手被人抓住,然后被几个人奋力扯出水面,大口呼吸着冰凉的空气,窒息的感觉一扫而空,劫后余生的尉迟惇,几乎要喜极而泣。几名黄龙兵将他扶上另一匹战马,不顾一切护着郎主继续渡河,有人忽然脚下打滑沉下去就再没冒头,但其余人依旧奋力向前。寒风之中,浑身湿透的尉迟惇接连打了几个哆嗦,他回头看向南岸,眼神变得冰冷。今日之事,我终有一日要...“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