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汝阴城外旌旗如海,城头上的守军将士看着如此壮观情景不由得心中不安,他们没想到来犯之敌竟然有如此之多,还真把把汝阴给围得水泄不通。城西,席叉罗用千里镜观察围城敌军,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对敌军有如此多兵而感到吃惊,他原以为领兵来犯的宇文温兵力有限,无法将汝阴围死,结果...旁边一名将领提议:“总管,不如末将领兵出去试探一下?那么多旗帜,说不定敌军就只是插旗虚张声势而已。”对于这个提议,席叉罗不以为然:“不必,待到下午,看看对方炊烟有多少即可。”“可是昨日对方各营的炊烟都不少,只怕到了今日下午,一样是炊烟袅袅的景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席叉罗收起千里镜,淡淡的说着,“现在急的是他们,无论敌军兵力有多少,我军要守住汝阴,现有兵力足够了。”席叉罗想得很清楚,宇文温如今派兵围城,打得就是速攻的主意,因为汝阴以东的蕲城有陈军大批兵马驻扎,陈军也想拿下汝阴,若时间拖久了,宇文温必与陈将起龃龉。淮南,对于陈国来说是重要的屏障,只要有可能就要拿下,而宇文氏之前已经占据了江州,身居长江上游之地,对陈国国都建康形成严重威胁,如今又来抢淮南,陈国君臣哪里会容忍如此行径。所以席叉罗觉得正常情况下,宇文氏应该等到攻下洛阳之后,才考虑对两淮用兵,如今急匆匆攻打汝阴,太托大了。也许是连番大胜之后,宇文氏得意忘形,认为不再需要和陈国联合,才如此急切的派宇文温来取汝阴,想要鱼与熊掌兼得。熊掌就是河南,鱼就是两淮,宇文氏大概想在邵陵大捷之后横扫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地区,席叉罗认为这是不自量力。他认为宇文温是想速攻汝阴,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再和陈国讨价还价,席叉罗可不会让其得逞,虽然广陵之败后官军伤亡不小,但他所部兵马损失不大,据守汝阴数月完全没有问题。汝阴城防设施完备,守城战具齐全,滚木擂石、投石机充足,虽然轰天雷少了些,但席叉罗不认为宇文温手中的轰天雷能比他多。城中粮草不能说充足,但支撑数月是没问题的,席叉罗没理由悲观,所以他要看看宇文温能耍出什么花样来速攻汝阴。有将领来报,说城中投石机均已准备就绪,席叉罗回头看向城内,只见早已竖起来的许多投石机确实做好抛射石弹的准备,就等着和城外敌军投石机靠近,然后向敌军投石机抛射石块。因为有城墙阻挡的缘故,城外投石机要摧毁城内投石机有些困难,城内投石机想要摧毁城外投石机同样有些困难,但守军士兵可以在城头观察落点,帮助投石机调整方向。所以,席叉罗不担心己方投石机在对射中败北,而城外敌军的投石机不过区区二十余座,只要其进入己方投石机射程内,迟早会被摧毁。投石机可以投掷出重达数十斤的石块,射程大概是两百步左右,席叉罗进入城头上搭建的坚固木棚,看着敌军投石机向城池靠近,在正式对射之前,城头还算安全。可敌军投石机在距城墙将近二百五十步左右便停下了。众人还以为敌军制作的投石机射程更远,结果当敌军一座投石机向城池投掷石弹时,那石弹的尺寸明显比一般石弹小了一半。石弹速度很快,掠过城墙上空,落在城中一处民宅,没造成多大损坏,熟悉投石机使用流程的席叉罗知道,这是敌军所有投石机投掷石弹前的试射,以确定距离、方位还有配重。他琢磨着对方是故意减轻石弹重量以增加射程,借以躲在己方投石机射程之外,这种想法不错,但如此一来,石弹减重也会导致威力下降。想要破坏汝阴城墙,只会花上很多的时间。敌军投石机又进行了两次试射,随后沉默下来,守军将士知道这是对方开始进攻的征兆,纷纷转入藏兵洞,只留部分人在城头那些坚固的木棚里观察敌情。片刻之后,二十余颗石弹呼啸而来,悉数落在汝阴城里,然而这石弹并未激起一阵尘土,撞击房屋、地面时没有那种硬碰硬的闷响。更像是水桶坠地时的动静。席叉罗如是想,他在藏兵洞里等了一会,等得城外投掷了几轮石弹,愈发觉得蹊跷,于是走到洞外查看情况。空中似乎有什么绒毛肥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粪便的臭味,但臭味和人粪、马粪不太一样,席叉罗闻不出来,但一旁的士兵闻出来了:“好像是....好像是鸡屎的臭味!”“鸡屎?敌军把鸡屎投进来?”“将军,这臭味真的是鸡屎臭!”席叉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果宇文温要用投石机抛射粪便入城,那么军营里每日都会产生的大量人粪、马粪就是最好的“粪弹”,对方怎么会想到抛射鸡屎入城?宇文温去哪弄来这么多鸡屎?鸡屎再多,能有人粪多?这些问题,席叉罗想不通,不过他大概猜出来宇文温抛射粪便入城的意图:污染城池,包括污染水源、粮草、被褥等等。十分龌龊的手段,但效果怎么可能会好,如果想要在城中引发瘟疫,那就该投掷腐烂的禽畜尸体,靠着抛射粪便想攻陷一座城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席叉罗正想着,忽然头顶传来闷响,抬头一看,原来是一颗‘粪弹’砸中城头,大量腥臭粪便夹杂着绒毛当头落下,亏得他就在洞口,赶紧退了回去。站在跟外边的将领和士兵就没那么好运,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腥臭的鸡屎和鸡毛,虽然这些鸡屎不会致命,但铠甲、戎服粘上了就有一股腥臭。当然,人血、内脏、脑花子粘在铠甲上也有一股腥臭味,对于久经战阵的将士们来说,区区鸡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许多人随后便扭动着身躯,手不断挠着身上某处,场面一片混乱,身处洞中的席叉罗见状正要发话,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靴子、铠甲爬上身,瘙痒无比。随即他也不由自主挠起身上搔痒处,然而身上穿着铠甲,要挠痒比隔靴挠痒还要麻烦。洞外一名士兵,在不断挠痒的同时,看着地面那些‘屎迹斑斑’,忽然面色一变,不断的跳着,似乎在躲着什么东西。“鸡虱,好多鸡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