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上午,光影斑驳的林间,风摇树影之际,一头熊从草堆里钻出来,大摇大摆的走着,有些松弛的身形,宛若一个瘦弱男子穿着大件衣服在街上晃荡。这是一头棕色的熊,刚从冬眠之中醒来没多久,缓缓走在林间,不时东张西望,开始寻找食物。原本肥硕的身躯,经过一个寒冬的消耗,肥膘已经消耗许多,故而身材显得有些松弛,如今正寻找食物果腹。林间的野果,溪流中的鱼儿,惊慌失措的小动物,都是棕熊的食物。或者有腐烂的动物尸体,也是它的目标之一。没多久,一阵血腥味引起棕熊的注意,它循着味道向前走,步伐有些蹒跚,看上去有些蠢。很好对付。陈小五如是想,屏气息声,安静的骑坐在树枝上,轻轻拿起角弓。他作为探险队成员,跟着队伍在筑城地点外围勘察地形,顺便打猎,获取一些食物,此时奉命“守株待兔”,设下陷阱等着这头棕色的熊过来,然后...想到这里,陈小五看向不远处的地面,那里有一棵大树,树下放着个大木桶,木桶的侧壁开着大洞,桶里放着几只鹿的内脏。被血腥味吸引来的棕熊,会探头进桶里吃肉,这时,它的头颅伸进桶里,胸膛在桶边,身体站立不动。然后桶下地里设置机关,其内的铁锥会猛地向上窜,瞬间刺入熊的胸膛。熊皮厚肉糙,力气又大,身中数箭都像没事一般,所以要猎熊,就得一击致命,故而对着胸膛猛击,有很大机使其当场毙命,即便没有立刻死,也会受到重创。陈小五满怀希望的等着猎物上钩,他以前就用过这种陷阱猎熊,不过在中原,熊的毛都是黑色的,也就是黑熊,像这种棕色的熊,很罕见。而这头熊的体型,比陈小五见过的熊都要大。他远远看着这夯货,估算了一下,觉得若是自己站在夯货面前,夯货四肢着地时的身高,大概能到他下巴。一想到如此块头的熊成为自己的猎物,陈小五就激动,静静看着夯货走近木桶,走近死亡。棕熊来到木桶附近,左右看了看,又嗅了嗅,向前靠去,却忽然扬起前掌,随后一拍,只听“啪”的一声,看似坚固的木桶被拍散。棕熊探头去吃落在一旁的内脏,忽然地上窜起一根铁锥,从棕熊的身边擦过。一击不中,棕熊受惊,掉头就跑,速度渐快,不复方才那步履蹒跚模样。骑在树枝上的陈小五,此时已经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猎物。这支箭的箭镞,用的是猎箭头,顾名思义就是打猎用的箭镞,是最近流行的款式,两翼各有一片张开的刀片,极其锋利,侧面看去,箭镞宛若“伞”字。这样的箭头,射中猎物之后,可以造成巨大的创口,使得猎物即便不是当场死亡,也会血流如注,跑不了多远便颓然倒地。电光火石间,陈小五抽箭、拉弦、瞄准、放弦一气呵成,猎箭离弦,随后射入棕熊的颈部。“噗嗤”一声过后,鲜血四溅。然后又有数箭飞来,全都射中棕熊,那庞大的身躯颤抖着、悲鸣着,挣扎着向前跑,身后留下一道道血迹。棕熊跑出去不到五十步便颓然倒地,在地上抽出了一会,没了动静。麻利下树的陈小五,和同伴一起走到棕熊尸体边,见着这庞然大物,不由得咋舌:“好大一头熊,要在中原见到,怕是不容易呀!”都说海外多奇珍异宝,而海外蛮荒之地,野兽也比中原的野兽要大,对于陈小五等几个年轻人来说,在海外“探险”的经历,真是值得回去大吹大擂一番。这头熊很重,他们不可能将其拖回宿营地,所以按着老规矩,砍下熊掌,剥下熊皮,挖出熊胆,再剔出熊肉“打包”就行。剩下的内脏、碎肉和骨架,就留在原地,算是祭拜当地山神。至于当地山神听不听得懂汉话,那就无所谓了。这种活,大家都熟门熟路,拔出刀说干就干。正忙碌间,树林里走出更多的人,一个个外着罩衣,内着环锁铠,带着强弓硬弩,看上去既像是士兵,又像是猎人。领头的陈米斗,见着侄子陈小五及其同伴猎得一头大熊,颇为满意,又看看这具有“异域风情”的树林,有些感慨。他亲自带着探险队在筑城地点外围勘察、打猎,数日下来,收获颇丰,虽然如今是开春,但这里的野物不仅多还很肥,若是放在中原,怕不是一个大家抢破头的好猎场。今日之所以大家两手空空,是因为昨日发现了这头棕熊的踪迹,为了避免大量血腥味引得猎物警觉,他们一直忍到现在。“叔!这熊可真大啊!”陈小五兴奋的喊着,和同伴一起张开熊皮,向大将军报喜。大将军,指的当然是陈米斗,作为虎林军元老、天子元从,十余年过去后,陈米斗已经是大将军了。见着这张连着熊头的新鲜熊皮颇为完整,陈米斗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侄子把熊皮放入背篓,然后让大家抓紧时间,把熊掌、熊胆以及熊肉打包好,赶紧回宿营地。正忙碌间,陈小五问叔叔:“叔,这地方真是不错,比老家好多了!”陈米斗拍拍侄儿的肩膀:“那是,陛下亲点的地方,当然是好地方。”“叔,你真要在这里镇守么?婶婶和侄儿怎么办?”“怎么办?在西阳继续过好日子呗!”“那..叔,我们何时才能回中原?”“怎么的都要三五年吧。”陈米斗说完,看着侄子:“怎么,想娶媳妇了?”“啊..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叔一把年纪了,和婶婶分隔两地,怪可怜的...”话音刚落,陈小五就被陈米斗踢了一脚:“一把年纪?说什么呢!待得海参崴建好了,你婶婶,就要带着侄儿来这小住,长长见识。”“这鬼地方打猎可以,哪里可以常住哟!”陈小五抱怨起来,陈米斗不以为然:“你懂什么!将来,海参崴,可是一个大城池。”“将来,海参崴会有大海港,有大船场,有军器监,有产业,有鳞次栉比的货栈、邸店、商号,有大片居民区,有学堂,还有暖气”“到时候,常住百姓要有数万户,还有驻军及家属,还有驻泊的船队,怕不是一个小西阳。”“到时候,海参崴得是个总管府的治所,成为皇朝在北地东海边疆的要地,又是海贸据点,商贾云集,船只如梭,说不得地价蹭蹭蹭往上窜,啧啧...”陈小五听着听着满是不信的表情:“叔,我没读过书,你莫要骗我..”“没读过书很了不起!有空就去找文书学写字、认字!陛下把海参崴当做支点,将来那是要撬动辽东的,你懂什么!”“叔,什么是支点?”“你要用撬棍撬石头,撬棍总得有什么东西架着吧?”陈小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可是这和辽东有何关系?”陈米斗看着侄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东西夹击,懂?”“呃....是叔叔说的那什么...西面的营州柳城,东面的海参崴东西夹击?”“没错,就像益州和交州,一北一南夹击南中,如此一来,南中那些野人就跳不起来了。”说到这里,陈米斗忽然一把捏住侄子的手腕:“看看,拇指和食指这么一捏,稳不稳?”陈小五疼得龇牙咧嘴:“稳,稳....”陈米斗松开手,看着侄子,意味深长:“你要好好努力,争取带队往北开拓,找一块风水宝地安家落户立起寨子,把好兄弟们都招来,聚落成村镇,叫什么...率宾陈氏,和渤海高氏那般,在这里为老陈家开枝散叶!”“啊?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的?女人又长得丑....”“女人嘛...丑一点要什么紧?”陈米斗嘿嘿笑起来,“吹了灯,不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