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暗,乌云密布,安市城外旷野,进军至此的周军安营扎寨,原本要展开对安市城的进攻,但现在却已面临两难境地,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忽然增加了。前方(东面)是高句丽的安市城,驻军兵力不下三万,还不包括城中百姓,而北面侧翼是高句丽的辽东城援军,亦有两万以上。试图进攻安市城的周军兵力刚过四万,在兵力上不占优势,既无法攻城,又没希望在野地浪战里取胜,更无法撤退。周军所处位置,距离西南面的辽口城不过百余里,但若要在骑兵众多、占据兵力优势的敌人面前撤退,难度很大。不仅如此,因为周军的粮道仅有辽口方向那一条,现在高句丽骑兵不断出击,即便面临大量损失,也不顾一切袭击周军运粮队,看样子不切断粮道誓不罢休。对方兵多,耗得起,也有耗下去的决心,那么在这么下去不做改变的话,粮道断绝是必然的事情,即便将士们有心杀敌,也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届时断水断粮,军心大乱,敌军趁机全力进攻,周军兵败如山倒。行军总管、皇子宇文维翰若是逃回辽口倒也罢了,若是没于乱军之中,那叫一个惨,若是死不成被高句丽俘虏,恐怕比阵亡还要惨。身为周国皇子,宇文维翰若是被高句丽俘虏,大概不会被处死,但待遇如何就不知道了,也许被高句丽王引为座上宾,顺便拿来要挟周国,也许被拉去平壤游街,受尽羞辱。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宇文维翰想遇到的,所以此时此刻,他召集诸将议事,商量该如何克敌,顺便庆祝己方如预期那样被敌军夹击。没错,为了引诱高句丽主力出来决战,行军总管宇文维翰以孤军深入、佯攻安市城的方式,成功让自己陷入险境,一旦处理不当,他真的会很惨。这种战术风险很大,当然不是宇文维翰这种初临战阵的新手能想到并且敢于实施的,而他作为一名新手,根本就没有指挥万人以上军队作战的经验及能力。如今宇文维翰麾下辽东道行军万余人,加上北洋贸易公司的“髡军”,还有别的一些兵马,在这安市城郊外,合计兵力刚过四万,稚嫩的宇文维翰根本就没有能力指挥这么多人,全靠行军总管长史帮忙。行军总管长史贺若弼是沙场宿将,对于打仗很有经验,此次全军孤军深入、诱敌来战的战法,他当然是制定者之一。然而拿皇子的安全开玩笑、让皇子作为诱饵的一部分身处险境,如此做法即便最后没出问题,天子大概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贺若弼再大胆,也不敢拿皇子的安全开玩笑,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这样高风险的战法,天子是同意了的。天子敢下决定,贺若弼敢拍胸脯保证,诸将敢跟着一起发疯,而宇文维翰此时军议还那么淡定,自然都是胸有成竹,此时此刻,帐内的气氛很轻松,并没有外人想象之中的一片愁云惨淡。“这十余日的交战,都是小股骑兵厮杀,我军成功杀伤大量敌军骑兵,而自己伤亡相比起来就小了很多...”“敌军很谨慎,目前暂无正面进攻的迹象,他们只是派出骑兵不断袭扰我军粮队,但一直未能得逞...”“安市城的守军并未有出击的迹象,他们可能是在等,等城外兵马有了动作,再加以适当配合。”“如今是开春,我军出击的时机把握得很好,辽东天寒地冻,高句丽一方无法在短时间内纠集大量援军,也无法纠集靺鞨各部作为援军南下,所以他们现在能派出来支援安市城的兵马不算多...”“我军粮草目前供应充足,即便粮道被断,以军中存粮亦能支撑半月,即便发现情况不对,每日且战且走只能行进十里,也能安全撤到辽口..”行军总管长史贺若弼此时向与会诸将介绍当前战局,宇文维翰自己手上拿着一份战报,就着一张舆图,思索着当前局势。此次他出击辽东,不是为了收复故地,不以攻克多少城池为目标,而是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宗旨,也就是尽可能多消灭高句丽的军队,这是父亲交给他的任务。换而言之,就是想办法引高句丽军队来决战,然后将其歼灭,多来几次,高句丽就没有那么多战兵野战,各地城池孤立无援,就很容易被逐个击破了。如果要收复辽东,可能要动员数十万大军攻城拔寨,然后分兵据守各处要地、城池,这样才能实现作战目的。然而若只是为了引敌军主力出来作战,尽可能消耗对方的兵马,兵力太多会吓得对方不敢出来,所以只需数万军队就能做到。但这得把握时机,如果是在秋季,高句丽很坑你会纠结大量靺鞨骑兵出战,到时候被这些靺鞨骑兵缠住的话,既麻烦又危险。为了这一作战目的,相关准备已经持续数年,作战如期在开春发动,所以宇文维翰现在虽然被人夹击,但根本就不慌。他布置了精锐骑兵在粮道沿途游走,专门等小股高句丽骑兵过来送死,这十几日爆发的无数小规模战斗,来袭的高句丽骑兵大多有来无回,而周军骑兵伤亡相比较小,所以战术实际上很成功。但敌军主帅应该不是傻瓜,时间一久必然看出不对,到时候收缩兵力搞起对峙,和己方干耗着,那么先前的计划就要泡汤了。所以,第一阶段作战结束,第二阶段作战开始。宇文维翰初次领兵,麾下就有数万兵马,目前的他当然没能力指挥,所以具体事务由长史贺若弼效劳,贺若弼在会上布置第二价段作战相关事宜,宇文维翰只需点头即可。与会众将,听得关键时刻即将到来,不由得聚精会神,行军总管司马杨玄感亦在场,他看看与会将领中的某几位,不由得起了兴趣。这几个将领似乎不在兵部管辖之下,其率领的军队,亦不隶属于官军编制,也不是北洋贸易公司褊下“髡军”,藏头露尾的,是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其军号一直不明,只有代称“甲部”,独自扎营,好像见不得光,却又光明正大参战,直属于行军总管、皇子宇文维翰,其他任何人无权调动。杨玄感作为行军总管司马,接触过这支军队,从其将士的口音可知多为荆襄地区人士,杨玄感通过总总迹象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支军队类似于虎林军,是天子的私军。一支神秘的军队。所以杨玄感很想知道,天子给皇子的克敌制胜法宝,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