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秋风卷落叶，洛阳皇宫里，太子妃韦氏正在向舅姑（公婆）请安，因为她刚结束守丧不久，所以面色有些差，皇后尉迟炽繁怕儿媳身子不好昏倒，赶紧让其坐在一旁，陪着自己说话。韦氏之父韦冲，去年病逝，作为嫁出去的女儿，太子妃韦氏倒不用守够三年孝，但这一年来确实是粗茶淡饭，所以尉迟炽繁担心儿媳身体不好也情有可原。韦家这两年有些倒霉，先是韦冲去世，后来是韦冲小女儿去世，所以只剩下韦冲遗孀，及其女儿、太子妃韦氏，儿子韦挺。今日，结束守丧的韦氏带着儿子宇旭进宫，小家伙才两岁多，来时路睡着了，尉迟炽繁心疼孙子，便让孙子先在侧殿歇着。作为“爷爷”，宇温觉得有些无语，他结婚很早，所以在后世还是大龄单身青年的年纪，现在做了爷爷，总是觉得怪怪的。当然，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婤为他生的儿子宇维平，年纪还宇旭小，那又如何?宇旭年纪还小，所以宇温没有宣布孙子为皇太孙，而宇旭的名字，是其父宇维城取的，若日后要立储，可能要更名，以免因为避讳，引发不必要的麻烦。那是以后的事，宇温不会烦恼。想着想着，他的大腿被人掐了一下，见着身边坐着的尉迟炽繁宛若没事人一般，继续和儿媳交谈，于是心明白了。他知道自己若在这里，尉迟炽繁和儿媳大概是没法好好交谈，便借口看看孙子，先行离开。他有孙子，还有个孙女，那是燕王宇维翰的女儿，作为一个当了“爷爷”的人，宇温忽然觉得自己老了。走到殿外，看着萧瑟落叶，他觉得有委屈：明明，我这年纪和大龄单身青年差不多嘛....转到侧殿，宇温坐在榻边，看着熟睡的宇旭，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宇维城，往事历历在目，觉得很温馨。儿孙满堂，是所有人的愿望，不分贵贱。所以，他当然希望自己儿孙满堂，子孙后代全都过好日子。问题是这么一来，历经数代人之后，宗室规模越来越大，全都供着，会把国家吃垮的。明代的一个教训，是宗室成了国家沉重负担，到了明末，宗室人口数万，理论要发放给宗室的俸禄，已经超过了朝廷财政收入。这么多宗室，内部又贫富悬殊，富的撑死，穷的饿死。诸如福王这样的大藩王占据大量良田，据说河南的土地都不够这位占的，但有的宗室连该得的俸禄都被拖欠，甚至穷困潦倒、负债累累。这样的教训发人深省，宇温能想到的办法，是“降爵减俸”。首先，出五服不算宗室，使宗室不至于数量过于膨胀。然后宗室的爵位，每传一代降一等，立军功另外再说，这样也省得日后供养不起，大家都难受。同时，给不继承爵位的宗室以适当自由，可以参加科举，可以经商，可以迁徙，靠本事自谋出路，养家糊口。说白了是分家，不要老是让本家供着。一想到分家，宇温想到了儿子们。真要实行降爵减俸，燕王、魏王、楚王，传到下一代，没有军功，会变成燕国公、魏国公、楚国公，以此类推，变成郡公、县公....宇温想着想着叹了口气，觉得这样好凄凉。所以不如分封海外，让王爵世袭。分封到海外，自立门户，不用受枢官僚的气，自己在封国优哉游哉过日子，还可以作为“备份”。一旦原有事，海外藩国要勤王是来不及的，但至少能作为“备份”，将家族香火延续下去。同理，海外藩王无法干涉朝政，无法威胁本家，那么作为天子，想来会对这些藩王放心不少，不会成日里担心对方搞宫变抢江山，手足相残发生的概率降低。这么一推演，宇温感觉分封可能造成的后果，不那么严重。不能把所有儿子都封出去，可以选几个能力出众的，培养好班底，然后分封到海外建国，其他儿子留在国内，看将来需不需要为新君效力。问题是，谁出去、谁留下？封到海外的儿子，万一水土不服死了...想想后宫某位佳丽穿着红衣吊死在自己寝宫前的场景，宇温只觉得后背发凉。。。。。。。“你要带太子妃管产业，那得慢慢来，不要一下子扔太多事情给对方做，不要把太子妃吓得知难而退了。”“还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让太子妃管产业是吧？日后儿媳翅膀硬了给你脸色看，你找谁哭去？”“儿子有了媳妇忘了阿娘，这可是司空见惯的事，婆媳要是闹别扭，你莫要以为棘郎铁定会帮你说话！”“你把产业死死攥在手里，她有求于你，哪怕心里不乐意，也得对你和颜悦色，等到临终了，再传给儿媳，这才是稳妥之策。”夜，宇温趴在榻，一边享受尉迟炽繁的亲手按摩，一边和对方闲聊。听尉迟炽繁说要开始栽培太子妃，让韦氏参与到皇宫产业的管理来，宇温不反对，却觉得没必要栽培太过。道理很简单：自己时值壮年，还有妻妾帮忙管着产业，要等儿子当家，儿媳再接管产业也不迟。但他不好明说，只能委婉的劝，让尉迟炽繁莫要太过热心，以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尉迟炽繁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她当然要栽培儿媳，但在宇温面前一个劲说想让儿媳尽快接班，表现得这么“目光短浅”，纯粹是为了带节奏：“二郎，澳州现在应该可以试着开发了么？据说澳州南境有草原，又有大河，定居不错，可以种田，也可以牧羊，应该不错的吧？”“嗯，这是不错的主意，问题在于，开荒需要多年才能把生地变成熟地，而且养羊的话如何盈利？运羊毛、奶酪回原，那成本不低哟！”“不需要外销，可以自给自足嘛，定居的移民，可以在澳洲南境草原放牧，自给自足，像草原的牧民一般。”尉迟炽繁其实是想带节奏，让宇温不知不觉认为把燕王封到澳州去较好。她倒不是对宇维翰有意见，相反，对方也算是她带大的，所以不存在让庶长子去海外送死的恶毒心思，她是想确保嫡子的地位稳固。燕王若果成了“澳王”，在澳州封国优哉游哉的，自给自足过日子，其实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宇维翰不会成为太子的备份，因为只有宇维乾才可以。孙子年纪小，尉迟炽繁怕万一老天不开眼，太子英年早逝，太子之位空着，所以必须确保嫡次子宇维乾成为太子。虽然按着宇温的态度，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宇维乾“补位”没问题，但尉迟炽繁还是要防万一。宇温不知道枕边人此时所想，却对其构思不感兴趣，澳州天远地远又荒凉，正常人谁愿意跑那鬼地方放羊，真要放羊，近去河套多好。见着尉迟炽繁在纸谈兵，宇温觉得很有必要给对方指点一下：“你的想法太幼稚，澳州那地方是可以开发，前提是得科技发展起来，那得很多年以后了。”“这地方不在主要海贸航线，又没有大片肥沃的土地可以种粮食、种植经济作物，除了鳄鱼皮、袋鼠皮，都没什么特别有商业价值的特产，所以眼下作为贸易据点和流放地较合适。”“澳州目前真是荒凉，说鸟不拉屎倒不至于，可你想想，算有鸟屎，那又有何....”话说到这里，宇温忽然停住，瞪大眼睛，尉迟炽繁见他如此模样，觉得怪：“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