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吴远明再三声明只背郑莘走三里路,但因为这个小丫头在撒娇抵赖方面的本领丝毫不在惠儿小丫头之下,所以吴远明足足背着她走了七、八里路,直到快累趴下才算把这个小丫头放下了脊背。不过并肩走了不到两里路,小丫头又施展一哭二闹三上弔本事赖到吴远明背上,逼着吴远明背她走路,只可怜吴远明本已累得半死,还得背着这个外表瘦小、实则沉重的小丫头深一脚浅一脚在荒野中跋涉,个中辛苦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如果不是考虑到要靠她缓和与天地会的关系,吴远明早把这小丫头甩在半路上了。
“挨罗挨,载米载赤来伺鸡,伺鸡好叫更,伺狗好叫幂……”吴远明累得半死,郑莘却在他背上快活的哼起了台湾民谣,哼着哼着,郑莘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开始偏西的太阳竟然在她和吴远明右前方,郑莘赶紧揪住吴远明的耳朵大怒道:“笨蛋,你还说你会辨别方向?你看看太阳,我们现在是在西南方走,不是往北,方向走反了。”
“我看过山东的地图,记得在历城县的西南方有一条玉符河,河边有一个集镇叫中公集。”吴远明解释道:“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买马或者雇车,否则靠两条腿走路,别说七月初十赶到河间府了,就是八月初十也到不了。”
“是吗?我也看过山东的地图,可我没你那么好的记心。”郑莘颇有些不好意思,替吴远明揉着耳朵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揪错你了,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这小丫头还挺知错能改的。”吴远明被郑莘温温软软的小手揉得很是舒服,心裏也直痒痒。不过吴远明唯一的优点就是在女色上颇为自重,忙将注意力转移到荒野的景色上,只见道路两旁荆棘横生,半人高的杂草矮树充塞田野,这一路走来,竟没有看到半点人烟,半亩耕作之田,吴远明忍不住又长叹一声,“康熙,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啊。”
“鞑子皇帝做了什么?”郑莘不知道吴远明为什么指责康熙,便好奇的问道。吴远明指着荒野,心情沉重的说道:“看到了吗,这些荒芜了土地,其实原来都是可以耕作的良田,去年泰安大地震,这一带的民宅全数倒塌,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但是康熙那个小麻子怎么做?他的乾清宫和承德避暑山庄照修不误,还专门拨出内努银,给受灾的每个旗人每个月月俸加二两银子,旗人的房屋倒塌一间还补偿纹银四两。至于我们汉人,被压死饿死无数,他小麻子装聋作哑就象没看见,汉人百姓们没了家园,只好到四处逃荒流浪,这裏的田地也就荒成了这样。”
“可鞑子朝廷的邸报和江南的士林都说,虐待汉人都是鳌拜干的,他康熙是很爱百姓的,就连我师傅都说康熙待百姓比鳌拜好。”郑莘纳闷的反问道。吴远明怒道:“鞑子朝廷在放屁!鳌拜再不是个东西,起码他掌管朝政以后,马上停止了所有大型军事行动,给老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康熙的老爸顺治搞出来剥削百姓的练饷——就是专门征收了训练军队的税赋,也是鳌拜当权后的第一年由他下令停止,这样的德政,他们爱新觉罗家干得出来吗?只是因为鳌拜搞的更名田——就是把大地主的田地发放给农民,再向农民征收赋税,这本来是防止土地兼并过度和增加国库收入的德政,却得罪了江南那些士林才子,所以那些人才附和着康熙攻击鳌拜,把屎盆子扣在鳌拜脑袋上,真正说起来,鳌拜在施政上其实比康熙还要仁厚。”
“你看着吧,我敢打赌,以康熙那个小麻子的德行,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挑起战火,又让生灵涂炭。到时候,他的内努银是要留着修打猎山庄和供养旗人的,军队的军饷嘛,就只能放任军队抢劫百姓自筹饷银了。哼,都说鳌拜歧视虐待汉人,他康熙也好不到那里,只是他康熙放纵土地兼并,又不向地主和士林征税,讨得那些地主出身的文人墨客的喜欢,所以个个帮他说好话。”吴远明想起历史上的往事,胸口就堵得发慌。而郑莘对吴远明的话半懂不懂,只能傻笑道:“不是很懂,不过听你这么说,鳌拜也许比康熙要好点。你叫鞑子皇帝小麻子,真有趣,你见过他?”
“岂止见过?我还把他揍得满脸开花,鼻子都被我打破了。”吴远明得意洋洋的说道。郑莘那里肯信,娇笑道:“吹牛,你这大汉奸的走狗,最多也就是见过那个鞑子皇帝,还敢打他?你不怕被杀头吗?”
“我不但打了鞑子皇帝,还是在大庭广众下打的,事后又用话堵得那个小麻子无话可说,没法治我的罪。”吴远明想起那天的事情,心中的郁郁不由一扫而空。而郑莘更是不信,在吴远明背上笑得花枝乱颤,“越吹越离谱了,你当众打了麻子皇帝,还能用话堵得他无话可说,你是怎么堵的?”
“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有机会一定对你说。”如果说出当时的过程,吴远明肯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吴远明一口拒绝。郑莘以为吴远明是没法圆谎了,不由又是一阵娇笑,不断讥笑吴远明的牛皮吹破。就这样,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说说笑笑,脚步轻松了许多,关系也拉近了许多,又走了一会后,郑莘小丫头竟然毫无戒备的在吴远明背上昏昏睡去,给吴远明制造了乘机偷吻她脸蛋的机会。
天灾后的山东境内十分荒凉,吴远明和郑莘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大半天才算看到一个很小村庄,但吴远明并没有立即进村,而是先找了个僻静地方检查郑莘的伤势,好在吴远明身上带的三七粉十分神效,期间郑莘的伤势稳定,伤口并没有恶化化脓,也没有加重的迹象,吴远明这才松了一口气,倒是郑莘因为后肩裸背要给吴远明查看极为害羞,扭捏了半天才自己解开衣服。
“还好,伤口已经在结疤了,也没化脓。”吴远明安慰郑莘道:“你再口服些三七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又是一个欢蹦乱跳的小丫头。”
“嗯。”郑莘红晕着双颊,羞涩的鼻哼一声,抓着自己的衣领扭扭捏捏的说道:“吴大哥,我的衣服又破又脏,上面还有血迹,穿这样的衣服我不好意思见人,你能不能到前面的村子给我买一套衣服?”
“好的,我看看。”吴远明答应一声,低头打量自己和郑莘的衣着,见郑莘的一身黑衣确实已经又破又脏,上面还血迹斑斑的,穿这样的衣服进集镇不惹麻烦那才叫怪。而吴远明身上也比郑莘强不了多少,虽说在历城县那天晚上的动乱中吴远明奇迹般没伤到一根毫毛,但身上的衣服却也是破烂不堪,简直和叫花子没什么两样。吴远明苦笑着耸耸肩膀,“看来不光是你要买衣服,看来我也需要买一套衣服了……不过,你有银子吗?”
“银子?我穿的是夜行衣,没地方装银子啊?”郑莘一楞,反问道:“怎么?你也没装银子?”
“装是装了两百两的银票,不过当时赏给历城县的衙役了。”吴远明苦笑道:“至于其他的银票,被我的惠儿妹妹替我保管着——她总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现银我装着嫌重,就让我的仆人吴禄装着了。”
“那怎么办?我们可还要到河间府,没银子怎么行路?”郑莘慌了手脚,忙手忙脚乱的摸身上寻找值钱的东西,可这小丫头为了夜行方便,头上耳上和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没带,荷包里那更是空空如野了。吴远明身上虽然有两块金牌——分别是平西王府金牌和平西王世子金牌,可这两块证明身份的金牌就是砸了吴远明的脑袋也不敢卖啊,不过翻兜倒裢也不是毫无收获,吴远明荷包的角落处竟然翻出了两小块总共约重三钱的银子——给惠儿小丫头买零食时找的碎银子。平日里挥金如土的吴远明此刻见了这点银子,还真象落水的人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欢呼起来,“找到了,我居然还有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这么点?够做什么?”郑莘小巧精致的脸蛋哭丧得象刚失身的少女,泪花竟然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吴远明微笑着捏捏她的脸蛋,笑道:“别担心,三钱银子在民间可以换到三百文铜钱,不少了,两钱银子够买两套可以穿的衣服——不过是粗布衣服,剩下一钱银子够咱们在集镇上大吃一顿,还有酒有肉,然后咱们再想办法弄银子,保管饿不着你。”
“你有什么办法弄银子?”郑莘眼泪汪汪的问道。吴远明掏出火枪来掂掂,奸笑道:“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一定有为非作歹的土豪恶霸,土豪恶霸还会是穷光蛋?咱们有这个,还怕弄不到银子?”
“你想抢劫?拉着我做江洋大盗?”郑莘瞪大了清秀的大眼睛,吴远明一笑摆手道:“是抢是偷到时候看吧,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呢。”
正如吴远明所说,两钱银子确实在村庄中买到了两套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服,吴远明买到的是一套青布短衫和长裤,郑莘则是一套葱绿色的少女衣裙——卖衣服给吴远明那户农家拿出衣服时哭哭啼啼的,估计原主人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妙,但吴远明怕郑莘小丫头迷信忌讳,便没向她提起这事情。吴远明穿上短衫长裤也还罢了,郑莘换上那套葱绿衣裙后却让吴远明看得有些发呆,小丫头的妩媚五官就不用说了,穿上这身衣裙后,本就白皙细腻之至的皮肤衬在翠绿衣杉上,更显得嫩如凝脂,几近透明,确是诱人之至。
“淫贼,看什么?”见吴远明紧盯着自己不放,郑莘不禁羞红了脖子根,薄嗔道:“再胡看,我挖掉你的眼睛。”
“莘莘,你真美。”吴远明发自内心的夸奖道:“尤其是你的皮肤,比惠儿妹妹的肌肤细腻洁白多了,不愧是南方来的女孩子,这点北方女孩还真难比得上。”
“呸,油嘴滑舌。”郑莘羞红着脸皮轻呸一声,扭开头去轻声哼道:“整天就是惠儿妹妹长,惠儿妹妹短,哼。”吴远明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忙问道:“莘莘,你说什么?”郑莘脸上更红,凶巴巴的说道:“我是叫你赶快走,到前面的集镇去,我饿了!”说罢,郑莘也不要吴远明背了,顺着村道率先往前面走去,弄得吴远明一阵的莫名其妙。
顺着乡村小道走了约有六七里路,人烟便逐渐的稠密起来,再走得约一里多路,一座土砌城墙的小镇变出现在吴远明和郑莘面前,这小镇甚是繁华热闹,街面上行人来来往往,道路两旁店铺鳞次,饭铺酒楼林立,竟让在荒野中走了一天一夜的吴远明和郑莘重回尘世的感觉。不过两人现在可没心思去感叹,飞快的寻了一家小饭店,用剩余的一钱银子换来一小桌饭菜,大吃大嚼起来。
“呼,我长这么大了,第一次吃这么饱。”待饭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后,郑莘极没淑女气质长舒一口气,靠在饭店墙壁上打着饱嗝向吴远明问道:“好了,现在你的最后一钱银子也用完了,我们还要买马雇车,下一顿饭该怎么办?你想办法吧。”
“别急啊。”吴远明抹抹油嘴,先叫来店小二会帐,这顿饭花了吴远明八十多文,剩下的十几文吴远明也没叫找零,直接赏了那店小二,又向那千恩万谢的店小二问道:“向你打听一下,你们这中公集里,最有钱的财主是谁?他住在什么位置?”
“客官是问蒙虎蒙大爷吧?”那店小二笑嘻嘻的答道:“蒙大爷是我们中公集最大的财主,听说他老人家原是老郑亲王麾下的亲兵,老郑亲王过世后,他就回到了老家中公集,他家里就在南城外最大那座庄子里,他老人家家里的银子……啧啧,只怕比皇帝老子还要多些。”说到这裏,那店小二瞟一眼俏丽动人的郑莘,迟疑道:“敢问客官,这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没过门的妻子,怎么了?”吴远明恬不知耻的答道。郑莘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吴远明一脚,心中大是恼怒。那店小二赶紧说道:“那小人劝客官一句,客官如果要去见蒙大爷,最好别让这位姑娘跟着去,否则……唉。”
“怎么?蒙虎很好色?”吴远明问道。那店小二叹了一口气,答道:“唉,岂止是好色,自从蒙大爷回到中公集以后,这十里八乡的稍微漂亮一些的闺女都遭了殃,前些日子东村老黄家那个闺女……就是被蒙大爷逼得跳河的。”
“东村?我们就是往东边来的,难道就是那个卖衣服给我的人家?”吴远明心中暗道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自己顺便可以给那家人报仇了。郑莘则愤愤不平的骂道:“狗贼,他要是敢让我碰见,本姑奶奶一定饶不了他!”
“客官,你们……你们想做什么?”那店小二被郑莘的话吓了一大跳,深恨自己多嘴。吴远明摆摆手,笑道:“去吧,以后别随便多嘴就行了。”说罢,吴远明拉着郑莘站起身来,笑道:“莘莘,咱们该走了。”
出了小饭店又出南门,吴远明和郑莘按那小二的指点很快寻到那蒙虎的庄子所在,从外面看去,蒙虎的庄园确实很大,高房楼亭栉比林立——用江湖好汉山大王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等一的大肥羊所在了。不过这头肥羊可不好宰,因为光是在庄园门口,吴远明就看到十几个庄丁提着刀枪巡逻,仅凭吴远明和郑莘俩人,想要强攻进去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一路上不停叫嚷找蒙虎算帐的小丫头都吐了舌头,担心的问道:“吴大哥,这个庄子的庄丁很多,我们想要进去找蒙虎算帐顺便借银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怕什么?我们进不去找蒙虎算帐借银子,可以让蒙虎带着银子出来借我们,顺便给我们找他算帐啊。”吴远明奸笑一声,色眯眯的盯着郑莘说道:“莘莘,你真漂亮,脸蛋好看就算了,皮肤还那么好,白里透红,又嫩又滑,就连我这出名不好色的吴大哥看了,也忍不住想亲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