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提督张云翼的提督府位于江宁城的秣陵街上,做为手握一省绿营兵权的提督,张云翼的家与他的身份十分相配,房屋精美自不用说,整座府邸总占地也在六百亩以上,虽然还达不到在自己家里转悠必须要骑马驾车的境界,从大门口到大厅门口还是需要小跑上一、两柱香时间的。所以在钦差魏东亭带着伍次友、苏麻喇姑等一干人进到张云翼府时,一行人都是对张云翼家的豪宅赞不绝口,其中自然以钦差大人魏东亭赞誉最甚,瞧那神情,就象恨不得自己也有上十套八套这样的豪宅一样。
“魏大人既然喜欢这样的园子,那下官这就去安排一下,给大人在江宁城也准备一套这样的园子。”不清楚魏东亭突然来自己家是做什么的张云翼误会了魏东亭的意思,忍着心疼准备买一套同样的宅院孝敬魏东亭——同样的一套宅院虽然至少要七八万两银子,但为了让这协助康熙诛杀鳌拜的第一功臣魏东亭不至于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坏话,张云翼还是咬牙准备接受魏东亭的敲诈。而魏东亭先是一楞,经过伍次友在他掌心书写提醒后才明白过来,忙向张云翼笑道:“提督大人误会了,我喜欢这裏的宅子,是因为万岁爷恩典,在我办完这趟皇差将加封我为海关总督,海关总督府就设在这江宁府,所以我准备在江宁城添置一座宅院,想要参考一下提督大人的宅院。”
“原来魏大人即将出任海关总督,真是可喜贺,下官先向大人道喜了。”张云翼松了一口气,海关总督的油水比之提督何止丰厚十倍,魏东亭确实用不着向他敲诈区区一座宅院。不过新的疑问又来了,魏东亭既然不是来敲竹杠,那他又来自己家是做什么?张云翼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魏东亭到他家正厅后,立即向他低声吩咐道:“提督大人,下官此来带有万岁密旨,请提督大人撇开从人,以便下官向你宣读密旨。”
“下官明白。”张云翼恍然大悟,忙将大厅里的亲兵仆人丫鬟老妈子什么的尽数赶出大厅,又双膝跪在魏东亭面前,朗声道:“奴才张云翼恭聆圣训。”魏东亭却不放心,又向张云翼问道:“张大人,这道密旨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偷听了去,你这裏安全吗?”张云翼点头,“钦差大人放心,下官这裏有重兵把守,绝对安全。”
“很好。”魏东亭又转向同来盛京七熊等江湖高手——大熊受伤未能同来,吩咐道:“除了伍先生与苏麻姑姑留下,你们全部出去,小心戒备,千万不能让外人靠近。”众江湖败类领命离去,待房间中只剩下魏东亭、伍次友、苏麻喇姑和张云翼四人后,魏东亭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卷轴,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御前侍衞总管魏东亭南下主持两江粮饷北运事项,兼管捕杀前明余孽、天地会、沐王府等一干反贼,两江绿营兵将一切听从魏东亭调遣指挥,不得有误。钦此!”
“奴才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张云翼毕恭毕敬的三跪九叩后方才起身,向魏东亭问道:“魏大人,既然皇上有此密旨,那就请魏大人吩咐,只是不知下官该如何协助大人行事?”
“苏麻姑姑,请你先把伍先生的计策介绍给张大人。”伍次友的计策颇为复杂,魏东亭可没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只能向鼻梁已经被李雨良打断的苏麻喇姑求助。脸上戴着面纱折去断鼻梁的苏麻喇姑也知道魏东亭没这本事,只能瓮声瓮气的把伍次友的朱三太子计划向张云翼叙述一遍,末了向张云翼说道:“张大人,我们已经商量好计划的每一步,决定请你帮两个忙,一是请你从常州、通州调来三千绿营助阵,秘密部署到明孝陵旁边的茅山、紫金山和独龙阜等地侯命;为了不惊动反贼使之逃脱,这三千军队必须穿便衣入境,在九月十八子时前秘密部署到位。”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部署到位。”诱杀如此之多的反清文人是奇功一件,张云翼也可以从中分到一杯羹,那还有不依之理?苏麻喇姑点点头,又吩咐道:“这第二件事么,是我们在计划中需要一个人冒充前明朱三太子,这个人必须与那个失踪的朱慈炯年龄相当——在二九岁到三十岁之间,熟知前明之事,还得精明能干,善于伪装,处事不惊,最好有点武艺——因为那天伍先生也要明孝陵前主持大局,到了必要时刻,他要能保护伍先生的安全。更关键的一点,他得对皇上和朝廷忠心耿耿。”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啊。”张云翼搔起了脑袋,为难道:“我手底下好手是有不少,对皇上的忠心也不用说,可是三十来岁的年龄和熟知前明史事这两条却不好找,在我印象里,我手下似乎没这样的人。”
“是不好找,所以我们才来找张大人你帮忙。小魏子带来的人虽多,可伍先生挑来挑去,怎么也挑不出一个这么合适的人。”苏麻喇姑也在面纱下皱起眉头,心知那些反清文人中多的是能人异士,随便找一个人冒充朱三太子可糊弄不了那些老狐狸。但就在这时候,魏东亭和张云翼两人听到西窗下有人在说话,两人忙冲到西窗前喝道:“什么人在外面说话?”
“在下张冰。”窗外盛京七熊中的二熊张冰答道:“刚才我们的人看到这裏似乎有人影晃动,我们就赶到这裏来查看,不想是袁瑞那个傻旦看花了眼,这裏一切正常,小人正在训斥袁瑞。”
“注意地上有没有脚印?”伍次友最是细心,忙在魏东亭手里写了提醒,由魏东亭开口询问。窗外二熊张冰答道:“回钦差大人,窗外没有脚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除非是踏雪无痕的轻功高手,否则绝对不可能有人来过这裏。”
“小心为上,叫他们牵狗来嗅闻检查。”伍次友还不放心,又让魏东亭逼盛京七熊动用他们专门训练的猎犬检查有无人偷听偷窥,盛京七熊虽然嫌麻烦但还是依言做了,结果猎犬嗅闻后先是狂吠一番,然后又象没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窜起来,二熊张冰一楞,忙凑到猎犬刚才的嗅闻的地方检查,一股辛辣味立即扑面而来,二熊惊叫道:“是谁在这裏撒了胡椒面?狗的鼻子这下糟了!”
“那条路通往厨房,大概是下人上菜时不小心撒在那里的吧。”张云翼不以为意的说道。伍次友却不这么想,紧张的在魏东亭手心写道:“小魏子,肯定是偷听我们谈话那个人撒的胡椒面,不使猎狗发现他的踪迹。快派人去查!一定要找到那个偷听我们谈话的人,杀掉他!”而魏东亭也觉得伍次友过于狐疑小心了,不耐烦的摇头道:“算了,既没有脚印也没有气味,谁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偷听?再说就算有人偷听,他事先怎么会知道我们将要用猎犬追捕他,特意准备好胡椒面对付猎狗?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还是考虑怎么找到合适的人选吧。”
……
“呼——。”李西华长舒一口气,顺手将手里已经撒完的胡椒面小包扔进秦淮河里,暗暗嘀咕道:“幸亏我先了解了前几天鞑子追杀刺客的经过,知道鞑子有东北马贼的猎狗追踪这一手,提前有所准备,否则今天我非暴露行迹不可。不过……”李西华又是一声长叹,目视着秦淮河上张灯结彩的花船,喃喃道:“不过正如姓吴的那个小汉奸预料的一样,鞑子果然在利用朱慈炯的影响力诱杀反清文人。我该怎么做呢?是去置之不理?还是去通知那个小汉奸?”
考虑到这裏,李西华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一位美丽少女的音容笑貌,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油然而生……
……
“世子,你真要我这么做吗?如果让读书人知道我这么做,我会被他们分尸的——我还是童男,我还不想死。”朱方旦几乎哭出来,战战兢兢的观察着左右有没有其他人偷听。吴远明低声命令道:“没事,照我的话去做!我只是让你在孔府老夫人的药里加些作料,让她们一家在镇江暂时休息一两天,又没有让你去毒死孔府老夫人!”
“我和李西华约好了在镇江接头,但我又要和孔家人一起进江宁城,借他家的金字招牌掩护我,所以你必须帮我让孔家人在镇江休息一两天。”吴远明向朱方旦解释了要在镇江耽搁的原因,又许诺道:“你不是童男吗?只要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情,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漂亮黄花闺女,结束你三十多年的童子身。”
这时,孔府的下人已经到舱外催促,“朱神医,我们老夫人已经醒了,等着你去用药根治偏头疼,我们家少爷和小姐都请你过去一下。”吴远明附到朱方旦耳边命令道:“快去,按我的吩咐行事,孔家的人讲究孝道,不用大病,让老夫人晕船就行。”朱方旦被逼无奈,只得咬牙道:“世子,我按你安排的做,只是你别坑我。”
“保证不坑你。”吴远明奸笑着把朱方旦推出舱门,自己则溜回底舱去讨好正在休息的沐萌。但吴远明刚与沐萌见面,沐萌就劈头盖脸的问道:“你又干什么缺德的坏事了?”
“我没干什么坏事啊?”吴远明一楞,满头雾水的向沐萌反问道。沐萌不屑道:“看你那一脸的奸笑就知道,以前住在你家的时候,你每次准备去干什么缺德事,脸上总笑得那么奸诈。”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李雨良也不屑道:“还能干什么坏事?八成是又勾搭上了那个良家少女,准备着骗人骗财骗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