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小孔雀如何找到他的大猫(四)(1 / 2)

月光悄悄地入了卧室,照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孔在矜听到元照的话,只怔怔地盯着他们的相握的手,摇头。

元照看他如同做工不良的木偶,死气沉沉,心中莫名一股气,咬牙道:“那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孔在矜嗫嚅地说不出话。

元照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紧了一下他的手。

孔在矜一愣,眼睛又是微微一亮。

元照等了良久,也没等到他接下来的反应,只见他微仰头,神情恍惚,只定定地盯着自己……脖子?

“你在看什么?”

孔在矜迷糊地答:“嘴唇。”

元照心里蓦然一跳。捏住孔在矜的下巴:“你想做什么?”

孔在矜似乎想抬手摸摸那唇瓣,可他的手到了一半又放下了,含糊不清地道:“想亲。”

元照垂下眼睑,遮住了眸底的情绪波动。

可当他抬眼迎上孔在矜痴恋失常的眼神时,心尖一个没站稳,恶狠狠地发颤。

他挑起孔在矜的下巴,缓慢地俯首,逐渐缩短两人的距离。

直至温热的鼻息相缠,只要谁一动嘴唇,就能相触时,他才忽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睁眼望入了孔在矜瞪大的眸子里,见里面铺满亮堂的清光,期待和喜悦如雨后的鱼儿,争相踊跃。

如果亲下去了……元照没有,他极其理性地拉开距离,问:“清醒了?”

孔在矜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元照暗暗舒气:差些鬼迷心窍,亲上去了。

他又暗自唾骂自个没出息:七年还不够你忘记眼前的这个人?!

他声音微哑,问:“方才你拿刀横在脖子上,是什么意思?”

孔在矜眼神又暗了下去,转而凝视两人仍在相握的手:“……师尊那时……会是什么感受。”

他说的不清不楚。可元照仅是一怔,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上辈子,他在孔在矜面前将雪梅横于咽喉前,碎灵体,而如今的孔在矜,想知道他那会是如何心情、如何感觉。

元照叹气:“没什么感觉,你别多想。”说完,他观察孔在矜,发现孔在矜的精神状态很差。

孔在矜的眼睛呆滞无神,不声不响,偶尔看到自己,才会凝起一点气也似的灵。

谁都能察觉到,他整个人都阴郁得过分了。

如幽灵、如死石。

他已然堕入病态。

就连他现在眼睛里的微光,也只让他的颓靡的阴郁感略减。

那股子病态的颓唐使元照一阵心烦:待你好的时候,一刀背后刺来,决裂后,又可怜巴巴地跟上来,仿佛那个受了委屈的人是你一样。

可是元照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对这样的虽不至于没心没肺地立马选择原谅,可也不能丢着不管。

他暗叹:如果今晚没发现你的失常,你是不是要继续因为那句醉话兀自消沉,直至癫狂?

他有些头疼,毕竟那句话……没说完,他留了几句在心底。

无奈。元照道:“我们说说话吧。”孔在矜死死盯着手:“嗯。”

孔在矜垂首,元照借月光瞧着他的发旋,似乎想看清他脑内的想法似的,缓声道:“我那会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嗯。”

“别再做那种事情了。”

“嗯。”孔在矜机械地应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全神贯注地凝视两人交握的手。

元照见状,默默地收回了手。然而下一秒,元照就看到他的眼睛眨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那只曾经握着元照、如今空无一物的手心,仿佛是丢了重要的东西,随后他整个人居然战抖不止。

仿佛他由内而外都被巨大的茫然和痛苦湮没。

啧,麻烦。

元照将人轻轻揽到怀里。

便宜你了。

孔在矜身体一僵,最后安静地在元照怀里坐着。元照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能道:“那天喝醉了。”

孔在矜像是被天大的惊喜砸到头,被夺取了语言功能般的呆若木鸡。他沉默地待在元照的怀里,隔着衣物,满足地听其有力的心跳声。

“所以那天说的话不算数。我没有……那么容易难受。”元照说完,等待那人回答。可孔在矜只安静地坐在他怀里,不发一语。

等了良久,元照只好自顾自地说:“如果是因为那句话变得消沉,大可不必。”

孔在矜似乎是想起他说过的“看见你难受”,身体再次如糠筛似的发颤,手掌抵住他的胸膛,居然是要主动推开他!

元照皱眉,控制力道按住他的后背不让其离开,道:“我说了,那句话不算数。”

你在倔什么?

孔在矜推了好一会没推开,只好闷闷地道:“师尊说的没错,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什么。早就应当明白‘见你’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师尊不想见我,是我应得的。是我没有考虑到师尊的感受,是我对不起师尊,是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都是我的错……”

追来师尊身边,是我死不悔改、病入膏肓

他说完,再次试图将带给自己温暖的人推开。

说这些做什么?

真真搅得元照一片心烦意乱。他逼自己平静,道:“那天你走早了,还有几句话没听见。”

孔在矜一愣:“什么话?”

元照着实觉得不好意思和不敢承认,可是面前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掩藏,只好俯身在他耳边,浅声道:“看见你难受,可也欣喜;看见你烦闷,可也心跳。”

他真觉自己心大无比,见到背叛自己两次的人,居然还能欣喜、心跳。

孔在矜轻易地就把他七年才说服自己的“老死不相往来”,一击击溃。

孔在矜瞳孔猛然一震,抬首想看他。元照却是强硬一搂,将他推开的那点距离减为负值。

元照深吸一口气,才稳住声音,道:“我承认,我对你是还有感觉。”

孔在矜仰头,可只能看到下颚坚毅的线条,他还是痴痴地笑了。

元照叹息:“你今后就跟着我。既然知道错,就好好活着,试图让我原谅你,懂吗?”你自动远离自己几天,就成这个样子,再让你远离下去,恐怕竹林小院就得有第一个精神病人了。

这才几天啊,就这般精神失常。

元照不由叹,七年里,你又是怎么过的?

“可、可以吗?”孔在矜的声音因为喜悦,不住地颤抖。

“可以。”元照想了想,道“你多跟大家聊聊天,聊点这些年里三界的事情。比如凤和,他就很想知道凤凰族的事情。你刚从三界来,而三界里有他们想听的。不要那么沉闷,多说点话。你不说话,怪让人担心的。”

孔在矜沉吟片刻,道:“好。”师尊说的,都好。

元照怕自己一松开,某人又不正常了,遂又抱了孔在矜一会,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道:“夜深了,睡吧。”

孔在矜抬头浅浅一笑:“好。”

他眼角微弯,似乎勾住了流连的月色。那本黯淡的眸子有了点点细碎的星光,虽不够亮,但是足以让他那令人担心不已的阴郁褪去几分。

只是元照一个简单的拥抱,就驱散了孔在矜几日的阴翳。

意识到这点,元照忽地一阵心悸:太傻了,将自己的情绪勾在别人身上的人,太傻了。

随后,他按照平日的习惯,点了浓浓的安神香,回到了自己的床铺,睡去了。

月光清雅素白,拨开了烟云,拨开了元照梦中的雾气。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可,好像有谁在叫我。

【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