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陡然一僵,没有马上回头,更没像我预想的那样立刻受惊地抽回手,反倒在度过了短暂的反应时间后,试探性地、带着点怯缩地挠了挠我的手心,力度轻得像根羽毛搔弄指尖。
然后他迅速反扣住我的手,接过那盒葡萄重新稳稳当当摆回原位,紧接着若无其事平静转身,推着滑轮车走向下一排需要填充商品的货架,留下我提着个空购物篮直发愣。
他刚才……是在尝试着跟我*?
我不太清楚该把这出人意料的回应归功于我的不懈努力还是他的个人进步,不过总归应该算是个良好的征兆,虽说他的动作还尚且很生涩。
“祝我好运。”我暗暗对自己说。再一抬眼,对面货架早就没了亚瑟的影子。
正四下寻找着,视野里他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拐角处,似乎是正耐心等待着我,确定我跟了过去便很快挪开视线,目不斜视继续推着车前行。
就这样,他放下什么我就拿起什么,每当经过视觉死角,他都会停下来等我几秒钟。终于他再也绷不住面无表情的脸,眉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悄然转眼一瞥我的右手,“这个很贵。”
——他指的是我刚刚提起来的一瓶红酒。
“没关系,我爸爸很有钱。”
我坚持把酒瓶用力向购物篮里塞,“这瓶酒刚刚碰过你的手,我觉得很有收藏价值——我的意思是,你碰它的时间比碰我要长多了。”
“……”
亚瑟定定地端详了我好一会儿,长长出了一口气,扣住我的手腕将酒瓶取下来重新放好。
我还想说些什么,他指腹的纹路在这时毫无征兆地触及我的脸颊,酥|痒随着电流沿面部细小的神经脉络四下攀爬,氤氲在鼻尖的除了湿润温度就是浅薄的汗水味道。
糟糕,我想不起来自己要说的话了。
良久,他低头附到我肩上半英寸左右的位置,一呼一吸间掺着潮热,气息摩擦脖颈敏感的肌肤,声音奇怪地显现些微沙哑:“这样够长了吗?”
“是你自己要摸我的脸的。”
整理好了状态的我振振有词,趁机进一步小声说道,“如果你喜欢,可以再试试其他地方……噢。”
话音还没落下,他的手指已然游移到了我的嘴角,转眼间快到不可思议地轻擦过嘴唇中央。
“我……”他眼也不眨地和我相对而望,过了五秒才回神,蓦地缩回手背过了身,“我突然有点事要做。”
唇间残存着他指尖的触感,柔软温凉。
我看着他匆忙地消失在“ly”的内仓库门前,失望地垮下双肩。
本来还期待他会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我险些就要对今晚的计划失去信心了。
在自助款台结完账,我去隔壁面包店吃了块奶酪披萨,稍带着连上wifi刷了刷k打发时间。
亚瑟还没同意我的好友请求。
百无聊赖地发了几张自|拍,我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绕到超市后门,装作翘首以盼的样子垫脚张望。
没过多久,换了日常便装的亚瑟就出现在门口。
“外面可真冷。”
我提起脚边塞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不出声地皱了皱通红鼻尖,远远冲他微微一笑,“现在该轮到你请我喝杯咖啡了。”
看见路灯底下状似等了很久的我,他使劲拧起眉,快步走来脱下大衣兜头严严实实罩住了我,随后不加停留地接过我手里那两个重量不轻的购物袋。
一刻钟以后,我坐到了光线明亮的咖啡店里,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油摩卡。
“你不喝点儿什么吗?”我问对面的亚瑟,同时把杯子上那一颗马克笔画的爱心转到他看不见的那一面。不久前吧台边的女店员频频对他暗送秋波,杯身不止被她画了颗爱心,还在底下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好在他没注意,我也不准备提醒他。
他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目光飘向别处。
杯沿升腾着雾汽,光线忽明忽昧,更加虚化了亚瑟脸上不甚明显的表情。我垂身在咖啡顶端甜腻的奶油上印了个唇印,再把整杯咖啡推递到他面前。
“这杯摩卡肯定很好喝,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说着顺势起身,“我去补个妆。”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背地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蹑手蹑脚躲到洗手间的外门后头,偷偷窥视他的方向。
亚瑟直直盯住近在咫尺的那杯咖啡,额角按捺不住般神经性地抽跳着,好像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挣扎。
最终他好似放弃又好似下定决心,闭着眼埋下脸去,将嘴唇轻轻贴到了奶油表层形状清晰的唇印上。
——看到这一幕,我想我今晚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待会儿等我装作忘带公寓钥匙、请求在他的房间借宿一晚时,他绝对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