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习惯性的抬手想去拍拍方墨朵的额头,她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方洛也并不尴尬,和小恶魔从小斗争到大的好处就是脸皮愈发的厚,即使五年不见也不见薄。
好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人不多了,方洛也有了座位,挨着方墨朵。一路上方墨朵都很安静,专注的玩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审视。方洛也不打扰她,甚至对这样的安静有些享受的感觉。其实他也想握住方墨朵的手,或者环着她的肩膀。以前上学的时候即使前面坐着方墨尘,他们也会偷偷的勾勾手指,或装作不经意的碰一碰对方。现在……没人是他们的障碍了,中间却又像是隔了座喜马拉雅,一个想攀爬过去,另一个却在朝着渐远的方向继续狂奔。
回到小区,进了家,方墨朵洗了手就坐在客厅等着方洛煮鸡蛋。
方洛烧开了水,几个鸡蛋丢进去,他知道方墨朵喜欢吃煮的很熟的鸡蛋,于是便多等了几分钟。估计着应该好了,起锅,捞了鸡蛋浸在冷水里端去给方墨朵。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动画片,方墨朵笑的前仰后合,看着方洛出来便漫不经心的指了指面前的茶几,示意他把鸡蛋搁过来。
方洛按她的指挥做了,然后帮她剥鸡蛋,很烫,方洛却好像浑然不觉,因为是方墨朵要吃。
“真好。“方墨朵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电视,话是对着方洛说的。
方洛只淡淡接了句,“小时候早餐就每天是水煮蛋,你还没吃够吗?”
“大一的时候我得了鼻窦炎你知道吧。”方墨朵忽然问着。
方洛的手滞了滞,却也诚实的回答,“嗯,知道。”
“呵呵,你资料掌握的还是比较全面。”方墨朵并不生气,仍旧慢条斯理的说着,“可惜资料永远只是表面,就像你知道我坐靠窗的位置,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样。”
“是关于水煮蛋的故事?”方洛继续剥着,小心翼翼。
“嗯。”方墨朵点点头,“我和同宿舍的另一个同学都得了鼻窦炎,一开始懒得治,到最后蛮严重了。这病听起来不算什么,可是鼻子不通,呼吸不通,头痛的每晚都睡不着,每晚会坐起来,大口的呼吸,就好像到了高原,缺氧的感觉,而且很怕,怕打扰到别人,我坐起来也不敢开灯,就对着天花板或者窗子发呆,心裏烦的想撞墙。一想到……一想到你妈妈在家里睡的那么舒服,我就恨不得飞回去掐死她,呵呵,这是真话。”
“可你还是没回去掐她。”方洛把剥好的鸡蛋搁在小碟子里,放在方墨朵的面前说着。
“我是包子嘛。”方墨朵自嘲的语气,“后来我和同学一起去医院检查,然后又一起做了个小手术,就是鼻穿刺,听说过吗?拿根很长很长的签子的东西,从鼻孔捅进去,一直捅到脸颊部位,捅到位置之后把脓吸出来,挺简单吧。本来是挺简单,可是帮我做的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帅哥,按着我的脑袋朝鼻孔里捅了好久也捅不进去,呵,最后流了好多的血,毛衣前面全红了。”
方洛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方墨朵,他知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可他也明白方墨朵现在的轻描淡写并不代表当时不会害怕。他没听过这个手术,他不明白为什么把签子一样的东西往脸里捅,他没办法想象方墨朵流血的样子,他只知道的是:如果方墨朵没离开家,无论如何帮她做鼻穿刺的也不会是个实习医生!
“唉,想想我的人生真的挺简单的。”方墨朵小口小口的咬着鸡蛋,唏嘘,“不过小小的穿刺而已,没什么,不算个事儿。后来回了宿舍,我和那个同学脸上都肿的跟猪头差不多,请了假休息,也没胃口吃饭,就随便凑合几顿而已。”
说着,她停住了,忽然又扬起脸朝着方洛笑了起来,虽是笑着,眼里却晶晶亮亮的,她努力控制着,不让那晶亮的液体滑出眼角,真的只是件小事,再小不过的事,其实她跟方墨尘也讲过,当成笑话讲过,当成冒险趣事讲过,可对着方洛……她就是忍不住要委屈,“然后,我同学的男朋友来看她,呃,她男朋友家里环境不大好,是靠勤工俭学和助学贷款才念得完S大,他来看她,手里空空的。我躺在床上装睡,其实一直在偷瞄他们说话,他坐在她的床边,脸红红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四个鸡蛋。哈哈,四个水煮鸡蛋,还是热的。后来同学分了两只给我。”
“墨朵……”
“让我说完。”方墨朵轻言细语的继续讲着,“可是不好吃,原来水煮蛋会是那么难吃,会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喝水都没用,蛋黄割的嗓子疼,想哭,想掉眼泪,可不敢,医生说不要哭,哭了就又会流鼻涕,穿刺效果就会打折,我就只能忍着。我同学不忍,她一边给家里打电话一边吃鸡蛋一边还要哭,忙的不亦乐乎。”
“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