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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 负责叫醒蒲笙的小姐姐,来得比闹钟更加准时。
她推开那扇厚重且奢华地木门,轻手轻脚进入房间, 礼貌的提醒道, “早上好, 起床的时间到了。”
空旷广阔的房间内安安静静,住在这里的孩子,似乎连呼吸都很微弱。
即将迎来12岁生日的小王子, 在她进来之前,就被自己忠实运作的生物钟叫醒了。
他缓缓从大床上坐起来,一张木然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目光空洞洞望着前方,焦距却不知道落在何处。
门口的小姐姐往旁边让了让,负责照顾蒲笙日常起居的总管, 带着几个穿着漂亮制服的年轻姑娘走进来。
漂亮姑娘们跟小王子问了好之后,像往常那样,伺候他洗漱换衣服。
在这个空档, 总管寸步不离站在旁边, 跟蒲笙汇报他今天的日程。
总管:“根据之前报名的情况, 六月初,你需要回国参加高考。所以这段时间的训练课程, 都以高考复习为主。上午课程结束, hin公爵会来别馆拜访你, 邀请你共进午餐。下午课程结束, 特别邀请了一名心理医生陪你喝下午茶。”
“嗯, 我知道了。”蒲笙的回应没有任何情绪, 他在周围人的摆弄下, 换上了繁复华丽的衣服。
旁边人等身镜推过来,让他确定今天的衣着。
镜中的男孩子,明明脸上还有稚气未脱的痕迹,轮廓还没有彻底变成大人。可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一毫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
小王子在父系家族的安排下,决定参加那边的高考。
他身份特殊,即使跨年参加考试,成绩依旧关乎皇室的荣耀。总管经过沟通和联系为他邀请了几位高校教授,在多方监听下,进行面对面辅导。
整个上午的补习,那些拿到高额补课费的教授们,都承受着巨大压力,补课期间一句闲话都不敢多说,生怕造成雇主的不满。
况且,就算他们想要说一些调节气氛的话…
补课老师偷偷瞧了眼蒲笙,暗暗把骚话憋回去。
总觉得小王子这副模样,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唉。
刚开始接触蒲笙的补课教师,忍不住为他叹息,
明明是身份那么尊贵的小孩,传说中比别人少努力几千年的人生赢家,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被当成易碎品,悉心呵护照顾的宝贝,也不知道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蒲笙的课程作息,跟其他学生不同。
高考总共考六个科目,他上午学习三科,下午学习三科,每个科目补习一个小时。
除了高考冲刺之外,他还要进行日常体能和礼仪训练,每天的日程满满当当,没有一分一秒的可自由支配时间。
即使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倒不如完全按照日程进行。
上午三节课补习完毕,蒲笙换了一套更隆重的衣服,坐在宴会厅,等待迎接自己的客人。
到达约定时间,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还没有来。这对于守时的皇室家族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
不过,今天要跟他见面的hin公爵,平常也经常不守时,蒲笙并不觉得奇怪。
他定定坐在宴会厅,又等了好几分钟,敏锐的听觉捕捉到hin和总管对话的声音。
“公爵,你送这样的礼物太唐突了。”总管强势的拦下hin的礼物,恭敬却不容置喙的说,“如果你执意要送这种礼物,我以后只能叫拒绝你的拜访。”
“啧,你还是这么严格,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游戏机吗。”hin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不送就不送,我进去了。”
“等等,hin公爵,请您先换一套衣服。”总管又说,“小王子盛装迎接您,您穿成这样,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跟amaris是家人,见家人需要那么讲究吗?我穿了衣服,对他已经很正式了。”hin无所谓的说着,准备越过总管强行进去。
“hin公爵!”总管提高声调说,“这都是为了小王子考虑,请您配合!”
“为了他考虑?”hin停住脚步,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你做的这一切,对他真的好吗?”
总管不卑不亢的说,“我全都是按皇室的礼仪规矩办事。”
“所以,规矩就一定是对的吗?”hin的笑容更加刺眼,压低声音询问,“今天下午,amaris要见心理医生对吧?你知道为什么吗?”
总管噎了一下,说不出话。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孩子已经不对劲了,你却还把他绑在可笑的规矩里。”hin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冷着声说,“就因为你这种死板的人太多,我才由衷庆幸,我出生的晚了些,这一生不用被绑在那个位置上。”
hin丢下这句话,懒得再看总管的表情,迈开长腿大步走进宴会厅。
“amaris, 我来找你啦。”hin还没进去,欢快的声音已经飘入房间,整个屋子画风都变了。
宴会厅内,依旧是熟悉的景象。
自己看着长大,可却很少有机会接触的孩子,穿着精致华贵的衣服,领口别着家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他面前桌子上摆了两杯茶,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周围簇拥着很多人,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小王子的一举一动。
即使同样的场景,hin已经看过许多遍。
可每次瞧见,还是会觉得窒息。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amaris,是在他的满月酒上。
当时,这个孩子安安静静躺在镶嵌宝石的金色摇篮中,深灰色的眼睛清澈漂亮,比hin见过的所有美人还要更加好看。
他什么都不懂,连翻身都不会。瞧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小婴儿笑着伸出手,想要有人可以抱抱自己。
然而,那天来为小王子庆祝满月的人,给了他无数赞美和关注,却没有一个人敢伸手抱一下。
摇篮里的婴儿还不懂事,摇了几次胳膊,却没有人把他抱起来,委屈的哭了一声。
“小王子被吓到了!”
“天呐,快把他推回去!”
“抱歉,各位,小王子刚刚满月,还没见过这么多人。”
“都是我们不够谨慎,不应该让他们靠近摇篮的。”
“下次再有这种场合,一定要把小王子放在全封闭的摇篮里。”
……
hin第二次见到amaris,是在他庆祝百天的宴会上。
参加宴会的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而宴会的主角,静静躺在恒温全封闭的摇篮车里,睁着眼睛望着外面。
这次他没有伸手,或许是有些懂了,就算伸出手,也不会有人抱住自己。
他也没有哭,因为哭了,就看不到这样的热闹了。
后来,hin在各种场合见过amaris,也听过关于他的很多言论。
那个孩子很聪明,一岁已经开始学识字和算数了。他是shawn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一定会坐上最高的位置。
所以,他接触皇室培训课程,必须谁都要早。
听说amaris已经学会了骑马,听说他射击课拿到了十环,听说他是家族最优秀的后代,v国的希望之光。
hin听说了很多很多,在大家描述中,小王子越来越优秀,肯定能成为延续家族荣耀的继承人。
然而,他真正接触到的那个孩子,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从他缩回手开始,从他停止哭泣开始,那个孩子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无神。
其他孩子顽皮、淘气、跟家人撒娇的年纪,他却仿佛只剩了一具皮囊,毫无生气。
hin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或许根本不能算‘活过’。
他缺少了人类最重要的部分,而且,是被他的宿命一点点扼杀的。
“你好,”蒲笙看到他,起身打招呼,“hin爷爷。”
“我才二十一岁,为什么要被你叫爷爷…”hin不能接受这个称呼,痛苦的捂住脸。
“按照辈分,我确实应该叫你爷爷。”蒲笙礼貌地的说,“hin爷爷,感谢你来看我。”
“……你一脸面无表情的说感谢,我完全感受不到你的谢意。”hin无奈叹了口气,苦笑着说,“算了。本来我给你带了礼物,但是进门的时候被拦住了。”
“谢谢,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蒲笙每句话,都非常符合礼仪。
可hin却觉得不太舒服。
眼前这个孩子很乖,很懂事。可他的言行举止,已经被教育的完全模板化,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还不到12岁,难道要用这种状态度过余生吗?那太悲哀了。
hin觉得悲哀,可却无法改变什么。
他想跟蒲笙说说话,可对方翻来覆去,还是那套滴水不漏的礼仪。
说的稍微逾越一些,守在旁边的人便会出来阻拦。
hin无可奈何,只能在总管的安排下,跟蒲笙一起共进午餐。
别管这边的午餐,hin一向很排斥。
倒不是因为难吃,而是因为它算不上好吃,也算不上难吃。仿佛这些食物,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只是提供最基本的‘活着’的需求。
一顿饭结束,hin什么都没做呢,就被别馆里的人请走了,理由是蒲笙下午还要上课。
小孩对于这种安排,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头也不回的跟着他们走了。
hin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也曾经幻想过,如果他递来一个求救信号,自己会怎么做?
可他等了很多次,蒲笙没有递来任何讯号。
或许,那孩子求救的欲望,在曾经伸手没有得到拥抱时,就已经消失了。
下午课程结束,蒲笙跟预约的心理医生喝了下午茶。
皇室家族兴旺,人口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