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了一条腿。胸口的伤,虽然没中心口,却伤着经络。皇上派来的太医说,恐怕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阿布有封信,临行前交给臣,转交给皇上。”
“唉……拿来吧。”
康熙打开一看,噶勒丹自当年准噶尔挑拨离间,致使两部交恶,他误杀成衮开始写起,中间又写他与佟国舅在乌兰布通,如何并肩作战,认作忘年交;最后又为儿子年少轻狂请罪。字字恳切,俨然一副绝笔的样子,勾得康熙想起,去年佟国纲临死前给他上的奏折,好生难过。
“你从小没有亲娘,是祖父察珲大汗养大的?”
“是。皇上怎么……”
“大舅舅在乌兰布通,听你阿布说的。罢了。你去畅春园,朕点的头。四公主不大,你也只比她大三岁而已,愣小子一个,懂得什么。察珲悄悄问过朕,能不能,快点叫四公主过门,给你阿布冲一冲喜。朕毁圣旨,罚的是你;答应婚事,看的是你阿布的忠心。若是当年,朕一狠心,杀了伊拉古克,也就没这回事了。起来吧。”
“谢汗阿玛。”
“你倒机灵,赶紧叫上,怕朕反悔吗?”
“不敢。”
“哼。外面那几个人,怎么回事?”
多布站起身,先拿出一份画押口供呈上给康熙看,然后将当日他如何发现父亲单身追伊拉古克,自己如何发现新任札萨克图汗竟偷偷派人给阿喇布坦一行人指路等事,细细呈报。
“他们几个看臣的坐骑似乎价值千金,想自己私吞,于是谎称大汗索要。臣听着不对,噶尔丹不至于为一匹马嘱咐手下,因此留了活口。这两天严刑逼供,又吐出许多东西。”
康熙极其认真地看完口供,面色铁青。
一群吃里扒外的,遭噶尔丹抢的时候,闹饥荒的时候,手心向上朝他要银子、粮食倒是痛快,太平日子一过,却又倒向准噶尔。
“朕看你祖父察珲,似乎不大高兴。毕竟当年两部交战,细论错处,根由应在札萨克图汗部背信弃义,与噶尔丹狼狈为奸上。结果,你们倒肯低头,先写认罪书。”
“汗阿玛日理万机,愿意千里迢迢赶到多伦诺尔来为喀尔喀三部调解。谁都不肯低头,汗阿玛面子上不好看。臣和叔祖劝祖父,以大局为重,他就写了。”
康熙虽然心里欣赏多布的眼光,这会儿又不好夸,轻薄女儿的事情还没揭过去呢。只好又说起那张图纸。
“这些罗刹语,写的是什么?”
“哦,这是臣在罗刹的时候,去他们造火器的工坊里看过。眼下咱们用的炮,子母炮也好,连珠炮也好,都是填铁弹子。臣看他们似乎想把这弹子挖空了,里头放上火药。等弹子射到对面阵地再炸开。图纸是臣花钱买的,还没来得及研究。”
“嗯,这倒有意思。你好好琢磨,尽快翻译完。在乌兰布通叫噶尔丹跑了,就是火器上头没跟上。朕已经下定决心,要兵部多铸炮。在炮弹上做文章,也是一条路。若真能制出来,你在畅春园如何,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日后,你再敢对朕的女儿无礼,她回娘家,跟太后和朕说一个委屈,仔细你的皮!”
翁婿俩围绕着明日该如何进行会盟,又密谋足有大半个时辰,康熙才放多布回去。不想他刚走出去没几丈远,又被个意外之人拦了下来。
多布打量着来人的年纪相貌,问了好。
“是大姐夫吧?喀喇沁的事情,多谢周全。”
“你眼力不错。我正是般迪。其实我该道谢才是,萨布素将军的消息,来的正是时候。咱们日后再细聊不迟。我此番受人之托,来请长孙台吉,明日吃酒。”
多布听后,冷冷一笑。
“却之不恭。明日我必带上厚礼,拜会阿如拉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