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朦胧里,何方起看见那庭院里的树荫下正坐着一个姑娘,和别人不一样的围着一块白色围兜,头上也包着块蓝色的帕子,明明很古怪的装束,可这时候看起来倒是别具一格。精致的脸上带着浅笑,手里拿着碗筷时不时的往嘴里送一些吃食,细嚼慢咽,没有从头到尾的注意她都发现不了她在咀嚼,偶尔她身边的女人和她说话,她都是认真的听着,眼波流转浅笑着点头。从十四岁父亲赚到第一笔银钱回来,一改家里的穷困潦倒后,他有了闲钱,各种风情的女人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独特的女人。明明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听了都会联想到那是一个活泼跳脱的女孩,可她偏偏本人一颦一笑又是稳重端庄,清新脱俗的模样。不说千帆阅尽,但用银钱砸过不少女人,有小家碧玉,要含羞带怯的闺秀,也有那花楼里热情奔放的姐儿,唯独没有一个像院里那姑娘一般的气质。生在凡俗中,偏生不染俗世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想去追随。心里无端升起一团火,把案几上的凉茶一饮而尽,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可那团火还是压制不了。这乡下居然会有这般的极品,完全长成了他梦中人的模样。抬手整理了一下方巾,放下高高挽起的衣袖,又抚了抚刚刚在床榻上滚了几滚乱糟糟的衣袍,借着茶杯里的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觉得差不多了,确认又是那个翩翩少年郎了,何方起才推门出去。推门的声音让院子里说话声停了停,接着是热情的打招呼声。“是何少爷啊!可是要喝水?”“方起?你喝多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何氏耳聪目明,人在堂屋里陪未来亲家说话,一直在留意着院子的情况,那些女人家里都有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何方起现在是她看中做女婿的人选,决不想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女人接近。人呢?树荫下原来浅笑焉兮的姑娘不见了,只有一个身材微胖的大婶坐着,胃口很好的一口接一口的吃饭。就转眼的功夫,人不见了!高昂的气势,突然被无线的打破,只有那无情的烈日在取笑他。“这孩子恐怕是酒还没有醒呢!瑾云,你给你表哥泡壶醒酒茶去。”何氏见自家侄儿呆若木鸡的样子,对大家的话都恍若未闻,忙自说自话的打圆场,一边又指使了瑾云去泡茶。瑾云刚刚端起饭碗扒了两口饭,这会儿听见何氏的话,哪怕肚子还是空空如也,也不得不放下碗筷去泡茶。院子里的女人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但作为过来人,一听就知道何氏那是什么意思了。大家对视一眼,默契的挤眉弄眼一番,继续吃饭。“表哥,喝茶。”瑾云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见何方起傻乎乎的站在太阳底下,没了魂一样,便把茶壶往他跟前递了递。暗自神伤的何方起,忽视了那些女人的话语和视线,这送到手边的茶壶是没法忽视了。一看是瑾云木然没有表情的脸,何方起二话不说拎起茶壶就往嘴里道。“小心烫……”何氏大惊失色,刚刚可是叫瑾云泡的茶,这般直接的往嘴里倒,别烫出事了,可任凭她出声阻止,何方起咕嘟咕嘟已经喝进去半壶了。“没事!这是早上泡的凉茶。”瑾云淡然的回身坐回去吃饭。“你怎么不早说啊!差点没把我的胆子吓破!”何氏瞪了一眼瑾云,上去就打算给何方起擦擦满衣襟的茶水,不想被他避开了。“姑妈,刚刚这里有人坐吗?”何方起抬手抹了一把脸,指着那树荫下的凳子问何氏。何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翠花婶正坐在那里喝汤。顿时觉得何方起醉的不轻,翠花婶那么大一个人坐在那里,这么就看不见了。“那不是坐在你翠花婶吗?方起若是醉了,就回屋再睡一会儿吧!”何氏轻声细语的劝道。明明是无双的美娇娘,怎么可能是这半老徐娘能比的。若是在镇上,无论是什么地方,何方起也不管会不会被人以为自己孟浪了,也要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在这里不行。谁知道哪个会是那姑娘的家人。“噢!我是有点醉了,刚刚让各位婶子见笑了。”知道不好再继续,何方起拱手对着院子里的一群女人行了一礼,转身恍恍惚惚的回屋去。“他婶子,你这侄子仪表堂堂,又温文尔雅,这是在镇上读书吧?那学士袍,可只有读书人会穿。”“在读书呢!今天见他表哥定亲,特意请假来的。这孩子有心的。”何氏哪里知道何方起的事情啊,想着那刘杰昌和瑾天去书院读书,都是那样的装束,当下也不管是真是假,先应下了再说。反正自己弟弟现在是兴旺发达了,送个儿子上书院也不是难事,完全不想书院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就何方起那斗鸡遛狗的本领,书院的山门的进不了。“不得了的孩子,看着大人物做派,彬彬有礼的模样,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人。”那女人被何方起方才那忧郁的小模样骗了,以为他是一个读书人,这一问得到何氏的证实,不由眼里的艳羡又增了几分,嘴里想得到的好话也不管恰不恰当,一股脑的往外奔。何氏最享受被人这样的追捧了,当下也不回堂屋去陪客人了,拉了条凳子出来,挨着那女人坐下,一阵唾沫纷飞,洋洋洒洒的吹了一番不着边际的牛。厢房里的何方起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出来捂了何氏的最,这牛这么好这样吹啊!若是被那姑娘误会怎么办?“有了!”不就是读书嘛!多大的事啊,只要之前那姑娘喜欢,她一样可以去学。想到那姑娘何方起就浑身不对劲,仿佛心上有无数只手在挠。只是那姑娘到底是谁,他现在还一无所知,现在得想办法把人的身份弄清楚了再说。这边院子里的一切与瑾俞无关,她整理了自己的东西,翠花婶让她先走,剩下的事情有她们就行,所以瑾俞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