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不是没有想过逃婚,从京都到柳镇,一直没有行动,那是因为她害怕自己离开母亲和弟弟受牵连,也私心的想见端木青,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可见了端木青后,她贪恋于那抹了砒霜的蜜糖,在端木青严密的看守下彻底失去了离开的机会。事实证明三年前端木青不稀罕她,三年后的端木青,依然看不见她。或许在端木青眼里,她赫连云丽只是一个物品,就和那绵延几里的贵重嫁妆一样,都是货物。而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在见到瑾俞那个贱人母亲之后,恨不得把半壁江山都给出去。赫连云丽自然是知道自己成为了出气筒,当初派人去暗杀瑾俞的账,时隔多年,她的父皇亲自给算了。自己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了讨好那早就该死的青鸾公主被送到这苦寒之地和亲,受离乡背井的苦,这怎么能不让人心寒?由青葱慕艾的年岁,到现在二十多岁,仿佛她这辈子的安逸都因为瑾俞的出现而戛然而止了。她怨恨,也不甘心,但最后还是屈服在皇权之下。和亲来雪狼,起码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可就在她要认命的时候,又给了赫连云丽一丝曙光。不可否认,赫连云丽被这人说动摇了。“你能保证我一路平安离开,不会再被抓回来吗?”赫连云丽捂住狂跳的心口,努力保持镇定,朦胧的光线里,她的眼里有奇光异彩在跳跃。或许逃走的话,还能过上一个崭新的生活,不用被当做平衡权利的物品,活得真实一些。“自然可以!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这一趟……”那人欣喜万分,不自觉的向赫连云丽又靠近了一点。“好!我跟你离开!”赫连云丽深吸一口气,狠狠地下了决心。既然没有人把她当回事,那么她又何必再瞻前顾后。就在赫连云丽以为那人真的可以带自己走,借以这件事狠狠地打皇帝的脸,从此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时,现实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现实比永远想象要残忍许多,赫连云丽由那人抱着从后窗跳了出去,脚才落地,原本静悄悄的四周,迅速地亮起了昏黄的火把来。“公主这大半夜的爬窗,是准备去哪儿?”端木青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听在赫连云丽的耳朵里,就像炸雷一般。赫连云丽循着声音看去,一圈重甲的士兵,手里握着弓箭,昏黄的火把把泛着寒意的箭头照得凉嗖嗖的,端木青一身轻甲,背着手,恍若游园一样闲庭信步那么清闲站在那里。火光把他高大威猛的身影放大了许多,端木青只轻飘飘的问了那么一句,赫连云丽只觉得有被压迫住的窒息和羞耻感。脑子里一阵眩晕,明明以为是逃出生天了,但高兴还维持不了两息。“我想去哪里,端木将军不是已经看见了吗?”赫连云丽拢了拢被寒风吹乱的头发,牙齿都在打颤,那是惊恐,被这阵势吓的,但与生俱来的骄傲不许她低头,压下心虚,高昂着头面对满院子泛着杀气的刀剑。端木青镇定自若的出现,告诉赫连云丽,这一切都在端木青的掌握中,包括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的男人,有可能就是端木青放进来的。显然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计划,那个踏进院里来的一刻,明里暗里的护卫没有动静,这才是最诡异的事情,而赫连云丽居然忽略了这一点。想到这个可能,赫连云丽的心抽疼,换做是瑾俞被送去和亲的话,端木青恐怕能把大宛的天捅破,而不是现在这般悠哉。“这么说,公主是打算不要名节,和这个男人私奔吗?”端木青背着手走近了一些,淡漠的视线在赫连云丽身上扫过,便落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那男人戴着帽子,帽子两边的狐狸毛遮住了大半张脸,手脚的骨架明显比身体大很大,不像大宛人那么的均匀,瞧他站着的姿势就像长期在马背上骑的样子,双腿总是不自觉的分开形成一个弧状。这不是大宛人,只是不说纯粹的大宛人,即便穿着大宛服饰,也不像。“你!你……”赫连云丽被端木青的话说的羞愧难当,皱着一张脸呵道,声音已然带着哭腔。端木青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公主不是与人私奔,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为何会和一个陌生人离开?还是说公主认识他?”赫连云丽语塞,她和那个人是直接从屋里跳出来的,有门不走偏偏偷偷摸摸的跳出来,这是干什么一看就知道,她没法抵赖。“公主放心,只要你想,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好好的护送你离开。”男人沙哑的声音,铿锵有力的道。仿佛极其富有感情一般,但是这个男人赫连云丽确实不认识,不由自主的扭头看去。只见身边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出了腰上的刀。这时候赫连云丽才看见那是一把孩子手臂粗,大人的手那么长的刀,这会横在自己面前,虽然是保护的姿态,但还是让人头皮发麻。刚刚在屋里赫连云丽居然没有看见,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带她离开,赫连云丽都后悔了,她不应该轻易答应那个的。可眼下俨然是个死局,端木青那洞悉一切的视线,让赫连云丽无地自容,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将军,你明明知道我为何想要离开吗?哪怕是个陌生人我也愿意跟他走,那是因为我不想嫁给多蛮,不想做父皇巩固权利的旗子!”院子里随着赫连云丽的话音落下,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雪花落在火把上,被烤的滋滋作响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冻住了,赫连云丽大气都不敢出,面前应对的不仅仅是端木青,还有那些护着她穿过血雨腥风抵达雪狼国的士兵。“公主可知你若是一走了之,会有什么后果吗?”端木青冷笑着问。“我只知道父皇把我嫁给多蛮,相当于把我拿去固权,我这一辈子都毁了!再也没有寻求幸福的权利了!我只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承担这些?我只想过得像个人!”赫连云丽梗着脖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