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中午了，他们俩都饿了，可谁也没想在镇上吃口东西。赚钱不易，吃口东西就更不易了。更何况自己在镇上吃独食，那种心理负担还蛮重的。二人出了城，路上人不少。一般赶上大集的时候，官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很多。走了好一会儿，林素有些吃力了。最近运动是不少，可背了那么多东西还要抱酒坛子，胳膊、肩膀吃不消。戴亮媳妇儿听到她喘息的声音，不禁停下脚步看着她，问：“咋，累了？”“有点儿。”林素倒也没矫情，点点头承认了。戴亮媳妇儿见状，帮着她把背筐卸下来，说：“歇一歇，咱们不着急回去。”反正已经错过了午饭，真的不用着急了。“哎。”林素笑眯眯应着，忙帮她把背筐卸下。二人挨着，坐在地上。春天暖和，再加上农村人讲究春捂秋冻，他们现在还穿着棉衣、棉裤，所以坐在地上根本不会冷。戴亮媳妇儿瞅着筐里的东西，忍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川子家的，我多句嘴。你买这么多，要自己吃？”林素听了笑着摇头，没有瞒她的回答着：“自己哪能吃这么多，我这个……打算走村窜落的卖一卖。一斤我卖三个铜板，应该能有人买吧。”“三个铜板？！”戴亮媳妇儿惊呼，指着那套猪下水细细琢磨之后，道，“你的意思是……卖熟的？”“对！”林素重重点头，长舒口气说，“就是卖熟的。我看春耕种地，家家户户都变着法的做好东西，这猪下水稍微加工一下，卖三个铜板应该有人买。”林素保守的说着。具体什么样，她心里不清楚，也不敢妄下断论言。“啧啧啧……”戴亮媳妇儿不停咂舌，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瞅着她，说：“你咋想的呢?咱们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就算是在村儿里，好像也不咋好。你看我们妯娌几个，现在种地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们就在家里做饭、不出去。”林素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她还真不介意被人讲究。敲打敲打胳膊，伸了个懒腰，舒服的笑眯了眼睛，说：“嫂子，我得生活啊，我还想跟川子好好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是永久，所以……我打算弄点儿小买卖，慢慢把日子过起来。”戴亮媳妇儿显然没想到林素会这么想。自己琢磨了一下，略有些茫然的说：“咱们祖祖辈辈……不都这么过来的吗？又不是地主，又没有念书的，好像……”“嫂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啥事儿？”戴亮媳妇儿不在意的挑眉。林素笑呵呵的看着她，开口道：“咱们村儿欺生，祖祖辈辈也欺生，我不是跟嫂子找后账，我就是……就是想问为什么嫂子会接纳我们。而且，对我还这么好。”戴亮媳妇儿听到这话，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欺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可她现在居然跟外乡的一起去镇上，一起坐在这儿休息。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说：“你……你怪我了，是吧。”“也不能说怪，就是……嫂子都会慢慢改变，我自然也会改变嘛。”林素实诚的回答。热络的挽着她的胳膊，歪头看她又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是绝对，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改变。我跟川子都不是坏人，欺生我想也是暂时的。至少嫂子跟里正，现在都跟我们打招呼，没有孤立我们嘛！”戴亮媳妇儿听了点头，放下了心中那块石头。没记仇是好事儿，以后日子长，慢慢相处，总会忘记那些不好的。她就说嘛，跟着两口子相处，不会吃亏。听听刚才的话，细细琢磨，好像很有道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哎，我问你啊，刚才那会儿在杂货铺，老板说你买香脂，咋回事儿？你买了？”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戴亮媳妇儿也一样，她也喜欢胭脂水粉、香脂头油。只不过碍于家庭条件，所以没舍得买罢了。“……”林素脸红，没想到她突然会这么问，抿唇一下缓缓低头。如此羞赧的样子，倒是让戴亮媳妇儿笑出了声。笑过之后拍拍她的肩头，道：“看不出来，川子还挺会疼人呢。”“嫂子……”林素本来就害羞，这戴亮媳妇儿还老打趣她，着实让她受不住。戴亮媳妇儿也知道适可而止，眼见快绷不住了，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说：“走吧，咱们回去。吃完饭我去你家找你，教你怎么做鞋。”“好。”林素也跟着起来，在她的帮忙下背上背筐，抱着黄酒坛子往家走。二人仍旧边走边聊，戴亮媳妇儿问林素以前家乡的事情，原来住在哪儿，怎么跑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林素绞尽脑汁的回答，生怕有错处，日后对不上。反正就把家人都说没了，自己逃荒。还故意把自己说成小说里受宠的老姑娘，在家什么都不干，所以自己也就什么都不会。戴亮媳妇儿听到她是老姑娘，不禁重重叹口气，说：“不管是南面还是北面，这老闺女受宠、不干活儿，还真是都一样。我们家那小姑子也是，天天跟在我婆婆身边，什么都不做。”“反正有我们这几个嫂子，她的几个哥哥也惯着。如今再看你……我倒是有点儿担心她往后了。性子还不如你呢，跟炮仗似的，沾火就着。”看得出来，戴亮媳妇儿对这个小姑子有点儿怨言。二人正说着，身后传来——“哟，小娘，真是你啊！”爽朗的声音传来，林素瞅着眼前的女人有些眼熟。“咋，忘了嫂子了？冬天那会儿，你跟你爷们去镇上买冬菜……”“啊——是王家嫂子，王家屯的。”林素忙不迭的点头。王嫂子见她没有忘记自己，笑眯眯的指着板车，说：“上来上来，送你回去。我正好忙完了、要回家，顺路捎你。”林素听到这话可是乐的不行，不停地道谢之后，拉着戴亮媳妇儿就上了牛车。东西不少，坐牛车可比坐11路来的轻快。王嫂子赶车，回头看了眼戴亮媳妇儿，道：“不错嘛妹子，上次去你们家，你还说村儿里人欺生。这才多久啊，关系就缓和了。就该这样，你们是外乡来的，得主动示好。”“只要人好，咱们老农是不会孤立你们的。你这小娘子不错，买东西爽快，今年家里的地种的怎么样？可还好？下种没呢？”一连好几个问题，问的林素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戴亮媳妇儿瞅着赶车的妇人，又看了看林素，更加断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买个冬菜，人家都能跟她主动打招呼。在杂货铺买东西，老板会主动要求给东西。这样的人，肯定不坏。林素一一回答了王嫂子的问题，主动凑上前，笑呵呵地说：“嫂子今年还种那么多菜吗？”“得种啊，不然那荒地种旁的也不好伺候啊。家里有仨孩子要养，能吃着呢。”王嫂子说着，扬起鞭子抽搭牛臀。老牛很慢，但走的很稳。林素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心里莫名的有种满足。这地方空气好，景色佳，蛮不错的。拐弯的时候，王嫂子把他们放下了。看着林素笑呵呵地说：“没多远了，自己走走吧，我这就回去了。冬菜要是不够就跟嫂子说，嫂子还给你送。”“嗯，谢谢嫂子了。嫂子赶车慢点儿。”“放心吧——”王嫂子说完，冲戴亮媳妇儿点点头，这才赶车离开。林素没着急走，就站在那里看着，等牛车下去之后，说：“真好，省劲儿了。要不，我可得累坏了。”戴亮媳妇儿点头，冲她竖起大拇指，说：“你可真厉害，见一次面，人家就能记得你，还主动拉你回来。”“嘿嘿……”林素憨笑，跟着她并排走，说，“嫂子也对我好啊。知道我要买鞋，主动教我。”戴亮媳妇儿笑看着她，说：“咱们以后两好并一好，常来常往。”“嗯，常来常往。”林素重复着。走到村头、进村，一进村可就遇到不少熟人了。大家见戴亮媳妇儿跟林素在一起，纷纷像看新鲜事儿似的瞅着。把林素都看的有些快挂不住了，戴亮媳妇儿直接学着林素，挽着她的胳膊，大摇大摆的进村。如此举动，让林素心里暖烘烘的。他们家在村头小趴趴房，戴亮媳妇儿把她送进院里，又把自己背筐里的那套猪下水交给她，说：“我先回去吃饭，收拾收拾，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过来。”“行，那我在家等嫂子。”林素恬静的笑着应下。送走了戴亮媳妇儿，林素赶紧进屋。屋里早就没了人，灶台上早起扣着的饼也都吃光光了。林素松了口气，赶紧点火烧水。把新买回来的茶壶洗一洗，放在一旁。那些猪下水她没动，暂时先不弄，洗它需要不少的水，倒不如直接去大河来的痛快。水开、林素灌水，然后用斧头把大骨头劈开，凉水下锅。锅开撇去浮沫，这才放姜片、八角、桂皮、香叶等物。熬骨头汤就要小火慢熬，熬的时间越久越浓越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