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弘维看着眼前的女人，心知她不是说说而已。冲着她竖起大拇指，佩服的道：“若真能做到，永年还真是佩服嫂子。”林素眉骨轻挑，淡淡的笑了。没想到他的表字叫“永年”，还挺好听的。两个人饭吃到一半，戴喜气呼呼的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林素平复自己的呼吸，说：“东家，麻烦去趟那屋吧。”“怎么了？”林素不解。北堂弘维也放下筷子，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出。戴喜长长叹口气，缓解了一下情绪，才说：“关夫人说锅包肉太硬，她牙口不好。拔丝地瓜太甜，她吃不了。红烧肉颜色太重，她看不习惯。杀猪菜太……”“……一共就点了十道菜，十道菜关夫人都看不上，还说要撤掉重做。我才知道，他们住在这儿根本不花钱，这不是坑人吗？”的确是坑人！林素起身，看了眼北堂弘维，道：“你先吃吧，我去瞅瞅。”“好。”小伙子没有劝阻，起身把人送出屋子，又折返回去。如何处理关夫人，那是老板娘的事儿，他不好参与，也不能参与。家庭房内，张菁被训的双眼冒火，双拳紧握，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关夫人不理女儿的拦阻，冷“哼”一声，不爽的道：“怎么，我说你、你还不服气是吗？你看看你做的菜，什么东西！硬的硬，甜的甜，你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厨娘。”“就你这样的在我们关家，我早把你撵走、不要了。告诉你，我堂堂济阳伯夫人，一句话就能把你撵走，你别不较景儿。”“哟，好大的口气啊！”林素的声音传来，顿时让屋里的黄雨、连七、厨娘们，松了口气。张菁没有理她，而是扭头看着来人，微微福身，说：“东家。”林素颔首算是回应，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心疼的道：“委屈了。”什么情况在这句话后，都不算事儿了。张菁摇头，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意说：“没事儿。”关夫人瞅着来人，冷“哼”一声，道：“小娘子，你这厨娘架子太大，老身点菜她做的不好，都说不得了。”林素看着眼前的张菁，瞅着她微红的眼睛，柔声说：“没事儿，一切有我，别怕。”“嗯。”张菁点头，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哭意，道，“东家，那菜……”“嘘——”林素摇头，摸摸她的脸儿，道：“我懂，都明白。”再多的委屈，都不如现在一句“我懂”来的重要。张菁彻底释怀，收起委屈，换上了自信的面容。全程被无视的关夫人，终于不高兴了。挣脱开自己的女儿，走到桌前，扬手——“砰——”很大力，声音也响。当然，手肯定也很疼。林素扭头，看着满脸怒容的关夫人，轻笑着道：“夫人，我只问一句话，这桌上的菜谁点的？”“我点的，怎么了？”理直气壮的回答，让林素缓缓点头。松开张菁，走了几步到跟前，又说：“这菜就是这么做的，既然是夫人点的，难道夫人没有看到上面的介绍？”“什么介绍？”关夫人疑惑。戴喜忙不迭把菜谱拿出来，掀开第一页。在招牌美食那里，锅包肉的下面，赫然有着一排字。林素没有客气，直接大声朗读着：“此菜特点，金黄酥脆，酸甜可口……”一连把十道菜的特点，全都念完，然后看着她，淡淡的道：“就怕点菜的人不知道，所以我们在下面做了标注。怎么，关夫人没看到？还是……不认字？”“你才不认字，老身怎么可能不认字，老身是济阳伯夫人，为什么不认字！”她的再三强调，只能说明一点，她真的不认字。联想北堂弘维那会儿说的，林素蔑笑着摇头。想想也对，从小在乡下长大，不认字还不是正常的？嫁的人随时济阳伯，可也是个乡野村汉，不拘小节。难怪凌慕川不让自己亮明身份，就眼前这位关夫人，放在小说里，那不就是极品亲戚嘛。若是真的自己是她的外甥媳妇儿，保不齐就拿了婆婆的架子。艾玛，受不了，受不了。想到这儿，林素手指轻敲了几下菜谱，看着是关夫人收起脸上的柔和，换上清冷的表情，道：“济阳伯夫人，我念你是皇亲贵胄，又是六爷临走时亲自嘱咐过的，所以我对你百般礼让。但这礼让，不是你得寸进尺的依据。”“我开门做的是生意，不是养祖宗。你们来我这儿住店、吃饭，我一个子儿都不收，还想怎样？菜是你点的，没人逼你，如今你又挑三拣四。”“就两个人吃十个菜，就是六爷那身份，因为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怎么，你堂堂济阳伯夫人的身份，还能高的过六爷？”“我是他姨母，怎么就不能吃十个菜？”关夫人怒急，“猛”地往前走，被关芷薇一把拦下。不停地摇头，哀求着说：“娘，别这样，咱们……”“你给我闭嘴，我生了四个孩子，就你最特娘没出息。”啧啧啧……居然爆粗口，堂堂济阳伯夫人居然爆粗口。林素好笑，看着好赖不分的妇人，轻叹口气，说：“关夫人，我不管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六爷在这儿住店，他也得守我店里的规矩。我店里的厨娘、伙计，不是客人能训得。”“你——”关夫人郁结，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强硬。林素很想笑，突然发现不管是谁，都愿意训他的伙计跟厨娘。看着来这个木牌，必须赶紧挂上，给大家提个醒。林素自然不能真的把她撵走，想了一下，再次开口又说：“关夫人，不管怎么样，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给我面子。小妇人不才，原昌县自掏腰包修路，皇上赏了圣旨、金子，所以才有了你现在呆的客栈。”言外之意，差不多就行，别太弄得难堪，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关夫人虽然没念过书，可也知道“黄恩浩荡”的意思。见她搬出这个事儿，不禁撇嘴，一个人生闷气。有些阅人经历的林素，自然明白她这是示弱了。扭头看着张菁，吩咐着又说：“既然这桌菜不合关夫人胃口，那就再换一桌。记得，要咸香可口，软糯好咬，容易消化，明白吗？”“是，东家。”张菁点头，带着厨娘出去了。林素冲戴喜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跟其他人把桌上的饭菜撤下。当大云拿锅包肉跟拔丝地瓜的时候，关芷薇“哎”了一声。林素秒懂，示意大云不要动手，把这俩菜留下。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林素这才拿着茶壶倒水，态度还算温和的说：“关夫人，咱们不是外人，平昌县发生的事情六爷也多少说了一些。你在我这住不长，就这么几日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便是。”“喜欢吃什么就说，能做的一定做。但是我的伙计、厨娘，如果真的做不好，你尽管跟我说，不能当面训。有句土话说的好：大狗要看主人。总得给我点面子吧。”说完，把茶杯递给她，算是给她一个台阶。关夫人见状，借坡下驴，接过茶杯，重重叹口气，道：“好吧。看在你小娘子的份儿上，今儿就这么算了。日后我给你面子，但是你得跟这些伙计们说，不能看轻我们娘儿俩。”“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林素点头，看着一旁的关芷薇笑着又道，“芷薇妹妹肤色很好，正好我那有南露竹节纱，很趁妹妹肤色，一会儿给妹妹拿来，自己看着绣些什么。”“南露竹节纱？”关芷薇惊呼。关夫人也是一愣，毕竟这东西是贡品，太后娘娘生前最稀罕的东西。“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宝昌县产这个东西，所以我弄到了一些。一会儿就让人给妹妹拿来。”关芷薇忙侧身行礼，感激地说：“多谢……姐姐。”“客气了。”林素摆手，看着关夫人又道，“稍微等一下，一会儿他们就把菜端上来了。我下楼催一催。”说着，迈步离开。关门没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拿筷子、夹菜的声音。不是一双筷子，她听得出来。林素撇嘴，正好看到套房门口站着的北堂弘维冲她竖大拇指。小妮子反手给他一个“OK”的手势，迈步下楼。来到后厨，瞅着台子上放得菜品，没有迟疑，冲伙计招招手，把人都喊来之后，说：“一会儿忙完，你们大家分一下。然后把菜先送回去，省的家里人晚上做了。”大家听到这话，全都高兴了。忙不迭点头，干活儿更加卖力。商队的人有一些醒了，正在大堂内吃面条。白面条配杀猪菜，平均每个人吃三大碗，吃饱之后出去溜达、散步，特别闲适。今儿不冷，感觉好像还要下雪。林素拉着戴喜去到一旁，指着后院，说：“一会儿让人去库房，把买的东西拿去会议室，今儿就让他们拿回去，别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