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一直呆在县里，帮着赵英豪忙活开业的事情。不是请秧歌，就是找舞狮，再不然让秀坊的那些手巧的绣娘，扎几个绢花篮……至于川爷，趁着这段日子，又去忙他的“国家大事”。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传言，这个富绅暴毙，那个里正遇害……林林总总，弄得宝昌县上下，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各个警惕心十足，人心惶惶。不过听传言就知道，死的那些都是罪有应得。不是克扣佃户粮食，就是压榨做工的工钱……反正做的过分，死有余辜。这样一来，倒是让百姓们开心了。至少不会再被欺负、再被压榨。有些曾经做过亏心事的人，通过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儿，几乎都把占得的便宜，给人家补上了。开业的头一天下午，林素跟赵英豪一起来到铺子。两个伙计已经换上了绣有“慕熟”标记的工作服。雪白的衣服，在配上鹅黄色的套袖，给人一种干净、通透的感觉。整个店铺装的都是简单、干净的颜色，卖吃食再好不过。林素四处瞧过之后，看着赵英豪，问：“明天开业卖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还有哪些试吃的东西，也要提前准备。我说的竹签，你备了多少？”一连几个问题，赵英豪一一作答。答完之后趴在桌子上，略有些可怜的说：“嫂子，原昌县开业，我都没这么折腾过。”林素闻言笑了，依靠桌子、脚踩高脚凳的横梁，瞅着墙上挂着的价格表，道：“以后在开业，就要按照这个标准。你以为‘慕熟’那么好用的？你要是开业砸了，别怪我把名字收回来。”赵英豪听到这话，趴在桌上重重点头，表示知道了。不知道不行。如今，“慕熟”、“暮宿”都在衙门那里做记录了。不管是谁要做生意，首先起名就要通过衙门。这两个名字，旁人不能用，唯有他们。所以他若是不听话，被收走了名字，那么大的便利条件，可就木有了。坐直身子，觉得刚才状态不是很坚定，看着林素，认真的又说：“嫂子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年前争取三个县内的各个镇上，都开‘慕熟’。”年前？一个月？林素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缓缓摇头，说：“你啊，慢慢来，按部就班。别贪多，一口吃不完一只饼，一锹掘不出一口井。”赵英豪知道她疼他，笑眯了眼睛，道：“嫂子别担心这个，只要……把黄雨借给小弟就行。”“你要借黄雨？”林素说完，抿唇看着她，没做决定。黄雨闻言蹙眉，随后可能了解他的想法，淡淡的道：“赵公子，我这点儿雕虫小技，是个画师都能做。倒不如找个画师，来的可心。”“画师价格多贵呢。”赵英豪轻声嘟囔。虽然声音小，可挨着他的林素，还有耳力极好的黄雨，全都听到了。素妞儿没有客气，直接拍了他一记，不快的道：“你说啥呢？画师出场费高，我们家黄雨就得给你白做工？美得你！”“不是，嫂子你误会了。”赵英豪忙不迭摇头。林素翻了个白眼，不依的道：“不行，我们家黄雨不借，我可舍不得。”赵英豪见她不松口，赶紧起身，郑重的抱拳行礼，说：“嫂子，算小弟求求你了。黄雨对铺子的装饰啥的都懂，你就让她……帮帮我行不？”“不行，我家黄雨金贵着呢，出场费高。”林素傲娇的拒绝。如果没有刚才的嘟囔，她或许还真的答应黄雨过去帮他。不过现在……她还得再看看。“嫂子啊，你真不能不管我，我……我给黄雨姑娘工钱还不成？”“噗嗤——”瞅着赵英豪吃瘪的样子，林素直接笑出声。冲黄雨使了个眼神后，下一秒，他眼前多了好几张纸。黄雨侧身行礼，款款而道：“赵公子，这是我们夫人那日画了一个下午的成果。赵公子可以完全按照这上面的图，来装修其他店铺。”赵英豪语塞，瞅着她手里的图，深吸口气，道：“黄雨姑娘啊，我刚才不是……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比其他师傅、画师……哎呀，我该怎么解释，我……”“呵呵……哈哈哈……”林素没客气，直接爆笑出声。如果说刚才还能绷住，那现在可真绷不住了。在赵英豪见她笑话自己，敢怒不敢言。谁让他说错话了，而且还被人家给听到了。“嫂子，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赵英豪垂死挣扎。林素秒懂，冲他摆摆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放心，我还能不知道你？不过就算我把黄雨借给你，她一个人分身乏术。”“那不会。”赵英豪摇头，“如果嫂子答应了，我就让那边马上施工，然后陆陆续续的做，黄雨姑娘只要露个面，告诉他们如何兑漆便是。”林素没有立刻回应，扭头看着黄雨，征询她的意见。毕竟是她出去，如果同意自然没说的，如果不想去，她也不能逼。赵英豪也一脸殷切的看着黄雨，终于黄雨颔首，算作答应了。这一点头的动作，顿时让赵大少爷看到了曙光。激动地站起身，摩拳擦掌的说：“黄雨姑娘你放心，你这次帮忙，在下一定不亏待你。绝对不会！”“行了行了，我家丫头出去帮你干活儿，包吃包住是必须的，每天还要有水果，还要有工钱，还要……”巴拉巴拉，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赵英豪自然没有异议，重重点头，道：“烦心吧嫂子，我肯定不会亏待黄雨姑娘的。”话落，连七进屋，微微蹙眉。冲林素跟赵英豪心里，这才开口问道：“什么不会亏待黄雨？”林素听到这话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异议，好笑的摇摇头，说：“没啥。就是赵公子让黄雨过去帮忙兑下漆，我答应了。”“哦，是这样啊。”连七点头，来到林素跟前又说，“夫人，咱们该回去了，再不走怕下雪。”林素听了点头，看着赵英豪晃悠两下脖子，道：“我先回去了。等你需要的时候就说，到时候让黄雨骑马过去。反正过年的时候，必须让她回新站屯。”“知道了，嫂子。这个没问题。最后一处是昌明镇。”“昌明镇？”林素惊讶。他发家的铺子就是昌明镇，怎么现在又是了？赵英豪见她这般叹口气，嗤笑着说：“那铺子是老头子的，当初分家说好了，让我租用。虽没给什么期限，不过我还是得未雨绸缪，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家万一收回去，我就难做了。”未雨绸缪？这次用不得错。林素缓缓点头，起身，任由黄雨给她系斗篷。等都弄好后，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你就抓紧。趁着年前大家置办年货，两家店一起开业，还能多赚点儿。”“嗯，嫂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赵英豪说着，把他们送出了屋子。眼瞧着马车走远才回去，不忘嘱咐卤煮师傅们，快点干活儿。这些卤煮师傅都是从当地招的，管事自然是凌慕川给的人。卤煮的料都由他一人掌握，不外传。这算是店铺的灵魂，万一被人学去，可不是开玩笑的。转天一早，赵英豪的铺子开张。秧歌队先暖场，到了吉时便是放鞭炮。十挂鞭放完，锣鼓队、舞狮队开场，那叫一个热闹。绢花花篮摆了两排，中间是红色苫布。等舞狮队表演完，赵英豪一身靛青色衣服从红苫布上走出来。今日的他，仪表堂堂，用“风度翩翩”、“英俊帅气”等词来形容，都不为过。林素站在人群中，听着他的声音，突然有种“吾家有儿长大成人”的感觉。沉稳，成熟，干练。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优雅，也透着属于男人的气概。“……今日开业大酬宾，店里所有卤煮，买一斤送一斤，送完截止。欢迎大家进店品尝、购买。”赵英豪说完，管事拿着笸箩出来。里面都是散喜钱，就三两银子的铜板，小孩子拿去买糖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