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也是林素第一次，给原主的娘烧纸。当然，是在苏飞云的带领下。日落黑天，林素跟黄雨陪着老先生一起上了官道。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停下，苏飞云随手拿起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个没有封口的圈。这事儿林素以前也做过。父母过世，她也会在十字路口烧纸。不过后来有了钱，就给双亲买了一处风水极佳、价格极好的墓地。打那之后就不烧纸了，全都是鲜花祭。林素看着黄雨手里的篮子，接过来，也在一旁画了个没有封口的圈。将东西全都放里面，吹亮火折子点燃。其实，这烧纸就是给活人烧的，让活人有个心里寄托。“素丫头，你那个是……”“哦，是以前照顾过我的老人，过世了，我给他们送些钱过去。”林素说着起身，指了指红霞的又道，“那是大川舅舅跟母亲的。”苏飞云瞅着东西，点点头，道：“那快点吧，都给他们送去，省的没钱花。”林素点头，又画了个圆圈。全都烧好后，苏飞云把林素喊来，道：“你给你娘烧，我这烧了她得不到。”林素听了没有异议，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圆圈里，然后点燃。火燃起的那一刻，苏飞云绷不住了，一边哭一边说：“环儿啊，爹对不住你，你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爹也没好好照顾她。爹有罪，有罪啊……呜呜呜……”林素原本蹲着烧纸，听到他这话，改成了双膝跪下。如今她就是林素，不管里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从今往后这便是这一世的母亲。烧过纸，恭敬地冲着三处纸灰磕了三个头，这才被红霞跟黄雨扶着起来。苏飞云哭过了，也发泄好了。看着世上唯一的亲人，走过去，吃力地搂着她的肩头。其实，个子有些往会抽，并没有那么高大了。可这一刻，他就想搂着外孙女，给她撑腰，撑起一片天。四个人往回走，离老远就看到挖排水那一趟，全都点了灯笼。五天前开始的，晚上也有人挖。主要是赶在秋收之前弄好，这样不会耽误秋收。原本计划的很好，但实际上会有很多弊端。挖沟过程的不顺利；老天连着下雨；雨停后地上泥泞……这些，都是耽误工程的原因。功德碑订好了，只等全面竣工那天，立上就好。“外公，咱们过去看看？”“好，去瞅瞅吧。”苏飞云点头，往北面走走。这条排水沟，可以说全体总动员。南北二关村，玉云村，桥义庄，乐恳屯……一直到元庄子，所有村的村民，只要是能下地干活，纷纷拿出铁锹出来挖。自家的事情若是不出力，日后等南北二关村都挖好了，人家的水往下排，受灾的就是他们。元庄子紧邻渭九河，大小关河最后汇入的也是这里。这一次的工程，连带着把渭九河的河堤也加高、加固了。苏飞云站在高处，看着一趟红色灯笼的灯带，缓缓点头说：“照这样的速度，月底就能完成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去辽东府，冬天还能看到冬捕了呢。”被林素说的，苏飞云对冬捕，也很感兴趣。素妞儿闻言笑了，挽着他的胳膊，说：“外公想去随时都可以，等那边定下日子，我就陪你过去。”“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苏飞云点头，看着天色又道，“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林素笑着点头，跟着一起回了客栈。因为有夜晚干活的人，所以客栈这边的后厨，也分了白夜两班倒。夜半得给那些人把饭菜做好，不然没力气，怎么干活。把苏飞云送上二楼，亲自伺候他洗漱，吹灯，这才出了屋子。把门关上，恰好山保从房里出来。看着从老爷子房里出来的女人，冷哼一下，说：“怎么，老板娘这生意做得，都做在老爷子房里了？”这个朝代就是这样。女人若是抛头露面，对于名声，的确会有些影响。但被说这么难听的话，换做是谁，都无法忍受。黄雨直接上前，扣紧山保的脖子，还没等动手呢——“姑娘，手下留情吧。大狗需要看主人，我的人虽然不会说话，但也不至于让姑娘动手。”腔调十足的话语，让林素“猛”地摇头。果然，从刚才山保的房间里，出来一个人。身着葱青色衣衫的男子，双手背后，一脸笑意。山保看到来人，忙不迭开口说：“主子，救我。咳咳……咳咳咳……”黄雨趁机用力，捏的山保直咳嗽。然后，就在林素没看清的时候，突然又出来一个人，直接拍开黄雨的胳膊，把那个叫山保的人救了下来。黄雨不甘示弱，窜上去与那人缠斗。二楼不算窄的过道，但两个人你来我往，也足够惊心动魄。林素看着跟黄雨动手的人，清冷开口道：“下人的规矩全都看主家，这下人说话不过脑子，身为主子，就不该道歉吗？”司徒晑正打量着林素，突如其来的质问，倒是让他眉头抖动，一脸玩味。连七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就在心上人要吃掌的时候，一手把人扯开，一手对上了纪樊。“砰——”发出巨响，二人双双后退。林素看着她的客栈，心里为盖客栈的工人们点赞。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担心自己的客栈要被她们拆了。这么大的动静，刚刚歇息的苏飞云，再次起来。楼下刚回来的凌慕川，也带着人三两步的上楼。当看到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人，凌慕川快步走到林素面前，把人护在身后，抱拳行礼，道：“大哥。”他这一喊“大哥”，众人顿时知道了他的身份，纷纷跪下，行礼——“给大爷请安。”司徒晑对这声“大爷”有些膈应。他是堂堂月国太子，被这些人喊作“大爷”，算是怎么回事儿。苏飞云率先起身，看着眼前的司徒晑，笑呵呵的道：“玉谨一晃都这么高了？岁月过得可真快啊。”司徒晑看着眼前的老先生，抱拳拱手，道：“给外公请安。”林倩是他的侧妃，这苏飞云虽然不是林倩的亲外公，但也算沾了边。苏飞云被这声“外公”叫的不舒服，但也没法子，谁让他媳妇儿过继到了女儿的名下。摆摆手，不在意的说过：“客气了玉谨，就是不知道这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儿？”“哦，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老板娘有些误会罢了。”司徒晑不在意的说着。林素看着长相还算可以，但却颠倒黑白的男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误会？小妇人送飞云先生回房，从房间出来就被山爷误会，还真是可笑呢。”司徒晑大惊，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来。那种话，对女儿家的名声来说，最损伤。尤其，她还是嫁了人的。丈夫不在家，真要是传出来什么……他已经给了台阶，为何这女人不知道怎么下呢？轻咳两声缓解，思索一番后照着山保的后脖颈，狠劲儿的拍了一下。直接把人拍跪在地上，“咚——”的一声，摔得瓷实。“还不给老板娘赔罪，刚才说的什么混账话？”山保没想到那老家伙还是主子的外公，忙不迭磕头认错的说：“老板娘大人有大量，切莫跟小人一般见识。小人嘴贱，目光短浅，小人有错。啪，啪，啪……”非常自觉的扇自己嘴巴，每一下都用足了劲儿。林素深吸口气，轻蔑了白了一眼，一言不发。凌慕川看着自罚的山保，冷“哼”着问：“你说了什么得罪了老板娘？说出来，大家都听听。若是你没错，这罚也就免了。”山保跪在原地，闻言顿了一下，继续抽自己。那话肯定不能说，不然他都得死这。司徒晑看着自己中意的人，微眯着眼睛，气呼呼的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的道：“纪樊，拖出去，摘了他的舌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山保不停地磕头求饶。这样的一幕，倒是有些让人同情。林素看着面前宽大后背的凌慕川，仍旧一言不发。“大哥，要罚他也得有名头，总得让我们知道，他都说了什么吧。”凌慕川不让步。司徒晑睨着他，清冷的开口说道：“六弟，事儿上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这人说的话不堪，我今儿替他给老板娘赔个不是。至于说了什么，还是别听了，卖大哥一个薄面，如何？”凌慕川看着苏飞云，见其对自己点头，也心知不能继续纠缠。他能摘了山保的舌头，已经算是给了交代。双手背后，平静道：“连九，去帮着纪樊吧。”“是，主子。”连九说着走上前，薅住了山保跪下磕头的衣领。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林素发现了司徒晑眸子里，有“不舍”的情感。哟呵，啥情况？就这么得意这山保吗？一场闹剧，在外面的一声惨叫中结束了。当山保再次被拖回来的时候，嘴里都是血，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