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韩澈拉着十个夫子回来。直接来的书院，并没有到客栈。也赶巧，这会儿大家伙儿正在食堂吃饭，他们十一个人也算回来的及时。暮宿书院的食堂，跟岩吉那边的秀坊食堂差不多。就是一个宽大的屋子，里面整齐的摆了二十多张圆桌子。桌子不算大，但挤一挤，坐十个人还是可以。刚进食堂的这些人有些拘谨，韩澈把他们“扔”在门口，迈步去到林素这桌。抱拳行礼一下，恭敬的道：“飞云先生，简老，我把人带回来了。”苏飞云跟简华彬闻言，纷纷放下筷子，起身去到门口。林素是个爱凑热闹的，也跟着放下筷子，过去听声。新来的十个人，经过两位老爷子的简单询问了方知：十个人里，其中有五个就住在附近的村落，还挺近的。由于岁考成绩一般，所以在县里找了个还算轻省的活儿，一边赚钱一边读书。另外五个则是外地的，也是在县里做活儿，据说是在书斋做些抄书的事情，按量给钱。这次过来，直接把行李卷都拿来了，颇有一副常住沙家浜的感觉。苏飞云对他们的来历，很满意。缓缓颔首，指着一旁的桌子，说：“先过去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开个会，分一下班。那五个要住的，屋子是现成的，就是得自己烧炕。”“要不让韩澈带你们先过去，把炕烧了吧。烧上之后回来吃。”五个人背井离乡的人听到这话，都忙不迭点头。林素见状，自告奋勇的开口说道：“我吃完了，我带他们去吧。”苏飞云瞅着自家外孙女的小“欠儿”样，好笑的摆摆手，同意了。素妞儿看着眼前的五个人，指了指外面，说：“走吧，我带你们去。”“有劳……这位夫人了。”林素看着说话的男子，国字脸，肤色黝黑，跟平日想象的书生不一样。带着他们来到夫子宿舍，由于关源现在自己住一间，所以从五个人里随便点了个过去。剩下的四个，两两一伙，自由组合。柴禾就在库房跟宿舍中间的巷道内，上面扯了大苫布，雨天、雪天都不用担心。林素特意三个屋子乱窜，本以为读书人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这五个，点火烧炕，信手拈来。站在门口，想了下，道：“你们都会烧火啊。”刚刚说话的国字脸闻言转头，憨憨的笑着说：“这有啥不会的。别看是秀才，可岁考凭不了优，也只能靠自己。”话说的倒是很实在。林素点点头，继续又道：“你叫什么啊，哪儿来的？”国字脸把手里的柴禾送进炕洞，起身拍拍手，说：“哦，免贵姓赵，单名一个阳字，老家是宝昌县的万家屯。”哟呵，还宝昌县的呢。林素点点头，不再跟他们说话。不能打扰人家做事，毕竟都饿肚子呢。都是麻利人，从分宿舍到烧炕，不过二十分钟时间。中间还有分炕、拿柴禾的时间。林素把他们重新带回食堂，黄雨已经把饭菜都摆好了。一荤一素一汤，主食是三和面馒头。跟大家伙儿的一样，只不过这桌是用盆装。到底十个人都是青年壮小伙，能吃着呢。耽误的这会儿，食堂原来吃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吃完了。有的孩子的家长也在这吃的，正好赶上了，也就没让他们走。这不，一个妇人走到林素面前，感激的说道：“凌夫人，着吃的也太好了，俺拿的那粮食……也不够啊。”林素看着实诚的妇人，笑着摇头，说：“这位嫂子就别客气了。孩子能吃多少，没事儿的。我就是开客栈的，萝卜白菜啥的还不有的是，再来就是肉。平日里买的也吃不完，正好有这边的食堂，帮忙吃了。”“哎呀嘛，这话唠的，俺都不好意思了啊。”“没事儿没事儿，跟孩子再待会儿，一会儿让马车送你们。”林素说着，连推带劝的把人推出了食堂。不这么做，还不知道她能说到啥时候呢。感激的太多，听着就有免疫力了。苏飞云跟简华彬吃完了，看着林素吩咐着道：“一会儿他们吃完，直接让黄雨去喊我俩一声，我俩有事儿先商量着。”林素闻言点头，笑眯眯的把人目送出了食堂。韩澈吃饭快，这会儿功夫已经填饱了肚子。起身来到林素跟前，压低声音的说：“夫人，杨大人让人多赶了辆马车过来。一共拉了五百斤的粮食，其中二百斤粳米，是东阳府的江宏将军给的。”哟，江宏都东西了？林素听了有些惊讶，看着他问：“都在客栈的库房吗？”“是。”“那好，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边再待会儿。”“知道了，夫人。”林素跟着一起出了食堂，站在门口，看着韩澈的背影，用手肘碰了下黄雨，说：“我咋感觉我现在是个大善人的人设呢？干啥都替别人着想，要不要这么圣母啊。”“圣母？”黄雨蹙眉，不是很懂这个词的意思。林素闻言撇嘴，轻叹口气，道：“就是普天之下都我娃儿，我必须照顾的意思。”“噗嗤——”黄雨没给面子，直接笑出了声。“你笑啥，难道不是吗？”黄雨忙摇头摆手，清咳两声，说：“没有，奴婢就是觉得……夫人想多了。”“我……”林素语塞，轻叹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黄雨挽着她的胳膊，沿着学堂外墙，溜溜达达的散步、消食。“其实，奴婢倒是觉得夫人这次的做法很完美。”“哟，你都用上完美了？”林素自嘲着说。黄雨颔首，继续又道：“如果夫人把朝廷给的这笔银子收入囊中，只怕会被人说故意为之，以牟取暴利。不管怎么说，六万两不是小数目。而且，夫人当时也说了，要自掏腰包。”林素听了轻舒口气，咂舌说：“是啊，我就是怕旁人戳我脊梁骨，所以才再拿到银子的第一时间，便想好了这笔钱的用处。”“所以说夫人不是圣母，只能说夫人聪明。”黄雨笑眯眯的说着。林素见状，好笑的戳她额头一记，不再说话。二人溜达了好一会儿，那十个人终于吃完饭了。黄雨带着他们去会议室，林素去后面找二位老爷子，至于怎么安排的林素没有参与。她直接充当生活夫子，去到学生宿舍看情况。被褥都是从自家带来的，花色自然是五花八门。孩子们第一次离开家，本以为会落寞，没想到一个一个都很兴奋。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说说笑笑，十分热闹。有眼尖的孩子看到了林素，赶紧起身，有模有样的抱拳拱手，说：“凌夫人。”他这么一打招呼，其他孩子也纷纷打招呼起来。林素跟黄雨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这些孩子，随意打唠着问：“这边怎么样？可还好？”“好，比家里还要漂亮。”小家伙忙不迭开口。林素瞅着坐在那里参差不齐身高的孩子们，轻柔的又道：“既然这边比家里漂亮，就要好好念书知道吗？不会的就夫子，千万不可以对付。那样对付，糊弄的可是自己，明白吗？”小孩子们能听懂话，但真要琢磨明白话里的意思，还是很难。素妞儿看着他们的样子，笑着问了些别的。反正没什么事儿，权当在这儿打发时间了。小孩儿们也很喜欢她，围着她问东问西，说些她感兴趣的事情。还好，第一次离开家并没有哭鼻子的。至于往后会不会哭，那就不知道了。呆了一炷香的时间，林素带着黄雨走了，小家伙们犹如小大人一般的把她们送出了宿舍，这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