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压力咋了，有压力才能有动力！”张屠户学着林素经常说的话，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看得出来，张嫂子做不起男人的主，无奈的叹口气，懒得理他。张屠户见状不悦，用手肘碰了碰媳妇儿，道：“咋，我说的不对？”那强硬的态度，大有一副“你说不对，咱就刚到底”的架势。张嫂子是真无奈，把烫好的酒壶拿给他，没有吱声。张菁直接舀了一勺蒜酱放在自家哥哥的碟子里，说：“哥，吃饭。”“哎，好。”张屠户满口答应，再也没有刚才的气势。仿佛刚才混不吝那个，不是他本人。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张屠户疼老婆，但偶尔也会耍个脾气，尤其是在孩子的事儿上。但是疼妹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疼，自家妹子说一不二。如此一看，张菁倒算是个人生赢家。有妹控的哥哥，有疼她的丈夫，还有照顾她的嫂子。想到这儿，素妞儿夹了块血肠，放在隔壁张嫂子的碟子里，道：“嫂子，吃饭。”“哦，好。”张嫂子自我调节不错，五分钟不到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但心里会不会过去就不知道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林素自己也夹了块，蘸着蒜酱送进嘴里。很香，很好吃，味道特别浓。不住地点头，咽下后看着张嫂子，问：“味道跟以前不一样，是经过改良了吗？”“也没有。”张嫂子笑着摇头，又夹了一块放在她的碟子里，道，“就是用泡过花椒、大料的水煮熟。”“哟，咋突然这么做了？”林素挑眉问着。张嫂子笑着接过小姑子给盛的饭，柔声解释着：“就那么无意间做的，那天大料、桂皮的袋子掉进盆里了。等我发现的时候，都湿了。着急忙慌找人把调料晒上，那头就有人用那水煮血肠。”“最开始不知道，等发现的时候开锅了，也没法再拿，就那么地了。等蒸熟后本来没打算卖的，可我们吃了一口觉得比以前要好吃，所以就……”后面的话化作了害羞的笑。林素明白的点点头，赞许的说：“不错不错，这么做好吃。适当创新比墨守成规要好。”张菁听到这话，歪头靠着戴喜这侧，笑嘻嘻的说：“嫂子，我就说嫂子不能怪你吧。你当时还提心吊胆的，这么做真的好吃。”张嫂子闻言更笑了，夹菜到碗里，扒拉着饭。不喝酒吃饭快，林素几个都吃差不多了，张屠户那边才吃主食。对于喝酒这事儿，林素一向不管。只要别耽误事，人家想喝、有这条件，你拦着算什么事儿呢？！戴喜把盛好的饭递给大舅哥。林素见了，满意的点点头，道：“四喜可是个暖男，体贴、会照顾人。张大哥，当初你眼光不错啊。”“那可不，正经好啊。”浅酌后的张屠户，脸有些红，话也比平时稍微多点儿。“妹子你是不知道，当初在老家的客栈，我一打眼就相中了。”说完，“嘿嘿……”笑着吃饭，那个得意的样子，倒有种女儿嫁对人的感觉。不过细想想倒也是，张菁对于他来说，可不就是跟闺女差不多。长兄如父！戴喜被夸的不好意思，轻咳两声，道：“哥说的有点儿过了，我也没那么好。”“实事求是，怎么就不好了。”张屠户不赞同，低头继续吃饭。张菁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林素出声说：“对了嫂子，吃饭前连七拉了两头猪走。”“哦，宰了两头呢？漂河沟人不少啊。”林素不在意的说着。黄雨跟红霞在隔壁桌坐着，听到这话竖着耳朵听。只可惜，人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张嫂子提议要带林素去作坊看看。去年这个时候作坊没拾掇，今年开春都弄好了，她也没看到。林素自然不会拒绝，起身带着红霞跟着张嫂子还有张菁去了作坊。张屠户没吃完，戴喜也得陪着。带红霞的缘故也是因为她跟林素一样，没去过。黄雨留守客栈，帮着照顾一下。四个人女人边聊边走，村里没啥太大的变化，顶多就是几家的房子翻盖而已。“妹子你看，这几个翻盖房子的，都是在咱们客栈、作坊做事的。”语气中有着骄傲。林素闻言也很高兴，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村里几个困难的过好，很不容易。站在原地瞅了瞅，笑着说：“挺好的。这五间瓦房，怎么住都够了。”“可不是嘛，鼎好鼎好的。”张嫂子说完，指着不远处的地又道，“今年我跟孩子他爹，也买地了。买了十亩，来年好种。”林素一听“十亩”，面露难色的看着她，问：“嫂子，是不是多了点儿？你们天天那么忙，种的过来吗？”“种不过来。”张嫂子笑呵呵的回答，“我们想着自己种五亩，剩下五亩就佃出去。买少了不行，家里俩孩子，总要想着给他们往后分家用。”呃……想的还挺远。林素笑眯了眼睛，挽着张嫂子的胳膊，道：“分啥家啊，以后俩孩子肯定不在这儿。到时候……”“妹子，我可没你哥那么敢想。”张嫂子摇头，轻叹口气又说，“这期盼越大失落就越大。况且我也没指望他们真的能考出什么名堂。”“只要他们能认识字，做个账房，每个月赚的二两银子，也能养家糊口。我们两口子在帮着攒点，也就是他们俩的福气了。”林素看着淳朴的张嫂子，明白她的意思。当娘的要求不高，只希望孩子压力别那么大，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至于张屠户……不能说他要求高，只能说他苦过、累过，不想孩子走他的老路罢了。林素理解的点点头，不过还是坚持自己刚才的说法道：“就算他们没考上啥，也不会留在这儿。有我这个做婶子的，委屈不了孩子。”话里的意思，张菁跟张嫂子都懂。二人心里很感激，张嫂子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了下林素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几个人继续往村里走，离老远张嫂子就指着道：“看那，那就是咱们家作坊。”血肠作坊跟罐头不在一起，不过盖得样子倒是很一致。院墙一人高，就是高个子想看里面，也啥都看不到。推门进院，对面全都是红砖铺地，屠宰区那里是青石板。地上一丁点血迹都没有，可见这些人真的很干净。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大料、桂皮的味道，贪婪的吸了吸鼻子，张嫂子轻笑着道：“应该是在烀血肠，咱们进屋看。”边说边拉开门。门是双开的，平日推个板车进去都可以。几件屋子全部打通，只留把山的两间，张屠户一家四口住。屋里，妇人们的打扮统一。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工作服，蓝色棉布帽，还有蓝色的套袖跟围裙。每个人全都聚精会神的做事，很少有交头接耳、闲聊的人。几个大灶全都冒着气，张嫂子给林素一一做着解释。红霞也是第一次看，四处走走，到处看看。屋子里几乎就算没有血腥味，地面也很干净。没有转头，轻声地说：“这边做的真不错，收拾的也干净。”张菁站在她身后，闻言笑着走上前，道：“嫂子不是说过嘛，入口的东西，一定要讲究。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留下的。那种东家长、西家短的都不要，干活再利索也不要。”“是怕他们说话，口水滴出来吗？”红霞轻声问着。张菁来到一处窗台靠着，瞅着远处的林素，颔首说：“一来是因为这个。二来也是那种人歘尖儿，不好管理。所以，趁着还没呆时间长就撵走，也不算得罪人。”红霞听到这话笑了，走到她跟前，问：“是不是有记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