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轶男为保头鱼，舍身挡箭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辽东府，乃至临近的辽阳府。一时之间，把“暮宿”的风头都盖过去了。当然，林素并没工夫理会这些，她现在着重要做的是盖学堂。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就要立刻着办。进了腊月叶丁忙，所以她也没打算让叶丁去张罗，自己趁着丁广玉闲暇的时候，让他陪着去趟里正家。快过年了，客栈就在人家村里，自然得给带些年礼。东西不算多，一条子猪肉，一坛子竹叶青，中规中矩。说到底，杨大力能坐上里正的位置，还有林素的功劳呢。如果不是当初原县令郑亮跟聂雄勾结，企图杀她灭口，聂斌也不会正法，自然也就没有杨大力什么事儿了。进村往北走，离老远就看到了杨大力家的房子。他家房子最好认，在冯进、小常中间。左右两边都重新修的房子，再看他的……自然也就显眼了。林素停下脚步，看着村里的房子，轻笑着说：“这大力叔家夹在中间，还挺突兀呢。”丁广玉听到这话，也跟着笑着颔首，道：“可不是！他三个儿子都在外面做工，三个儿媳妇在家，一年到头就过年这会儿回来，拿的钱他们也不修房子，都攒着呢。”典型的农家院做法。房子能住就凑合，绝对不会为了住的舒服而修房子，除非真的不能住。直接推门进院。从大门到屋门这一块是用红砖铺的，其他地方全都是泥土，夏天雨季，可想而知得多难走。屋里人听到响声，出来相迎。丁广玉看清出来的人，惊讶的道：“老三兄弟？你啥时候回来的？”“昨晚上刚到。”杨大力的小儿子三斤笑呵呵的回答。这名有典故，因为他是早产，出生时只有三斤，所以没有走家谱，而是直接叫了这个名字。就奔着好养活。杨三斤笑呵呵的走过来，冲着林素抱拳拱手，说：“凌夫人怕是不认识我了吧。”林素有些尴尬，但也没逞强，微微颔首，说：“如果广玉没管你叫‘老三’，我肯定认不出来。”杨三斤听到这话，爽朗的笑出声。侧身让路，拍了拍丁广玉的肩头道：“走走走，进屋去，进屋去。”二人显然熟络的很，林素跟在后面，一起进屋。还是熟悉的东西屋，还是那些东西。跟第一次过来没什么变化。杨大力跟王氏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纷纷从东屋出来，热络的把人迎进屋。“什么风把凌夫人给吹来了啊。知道你忙，咋还能特意跑一趟？”看着王氏热情的样子，林素嘴角上扬的回答：“再忙也得来看看你们啊。我这作坊、客栈都在村里，没有大力叔帮着偓佺，哪能这么容易。”“哎哟哟，凌夫人这话就太客气了。你的作坊跟客栈养活了村里不少人家，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啊。”杨大力不敢居功，忙谦逊的回应。炕上几个孩子正在玩羊骨，这东西在辽东叫“嘎拉哈”。是冬天孩子们必备的玩意儿。林素被让上炕头坐，杨大力的三个儿媳妇也都过来招待。茶水、瓜子、槽子糕。这在农村待客，就算鼎好鼎好的东西了。从这三样东西也能看出来，杨大力家生活不错，只不过外面看不出来罢了。抓了一把瓜子磕着，没想到竟然是五香的。杨三斤见她惊讶，笑呵呵的开口道：“凌夫人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嗯。”林素忙不迭点头，大胆的开口问道，“该不会是蛟河县的干货铺子吧。”“正是呢。”杨三斤郑重的颔首，“夫人有所不知，如今夫人的‘暮宿干货店’特别有名，尤其是五香瓜子跟开口松子。不过松子有些贵，我就没买。”林素听到这话，心里颇为自豪。没想到谢家平这么靠谱，居然真把干货店做起来了。杨大力笑眯眯的放下茶杯，冲着林素竖起大拇指，道：“凌夫人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上河村能有今日，全靠凌夫人扶持。”林素闻言摇头，放下茶杯，叹口气，道：“大力叔客气了，咱们不过是互利互惠。我需要人手赚钱，村民需要营生赚钱，双赢嘛！”“好，好一个双赢！”杨大力突然拔高声调，让一旁玩羊骨的三个孩子，吓得一个激灵。王氏见状，咂舌一下，轻声提醒：“你小声儿点，吓着孩子。”“哪就那么娇贵了。”杨大力不悦，但也消停配合，不敢有什么别的怨言。林素看着他们夫妻俩的相处，笑眯着眼睛，说：“大力叔，竟然我过来是有个事儿要说。”“啥事儿啊？是要买地吗？”杨大力随口问着。他已经习惯客栈那边年底买地的事情了。来这边二年，每年如此。林素笑着摇摇头，看了眼炕里的三个孩子，道：“是这样的大力叔，我想……在咱们村盖个学堂。”“啥？”“盖学堂？”“真的吗？”杨大力夫妇外加杨三斤，全都惊讶的重复。估计他们怎么都想到林素今日过来，是为了学堂的事情。几处地方盖学堂，他们不是没设想过，但迟迟没有动静，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林素抿口茶水，颔首后又说：“对，我要盖学堂。不盖那种像县里的，就是咱们村里的小学堂。找个人品好的秀才，每天教他们读书、认字、识数。”“说到底，就是日后能去给人家做个账房那种。想要继续往上考的孩子，自然还得去县里念。我能力有限，暂时就盖个小的。”丁广玉等她说完，补充着又说：“大力叔，咱村北边那不是有块地嘛，划出来盖学堂呗。村里孩子念书便宜，一个月就五十个铜板。”“啥？五十？还铜板？”杨大力仍旧不敢相信。这又是盖学堂，又是少束脩，他都以为在做梦了。桌下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嘶——”疼得他倒抽了口凉气。大家自然不知道他怎么了，王氏关心的道：“你咋了？哪不舒服吗？”“没有，没有。”杨大力不停地摇头，然后看着林素激动地握着她的衣袖，道，“真的吗？真的盖学堂？真的就五十个铜板吗？”林素重重点头，重复刚才的话，说：“是，是真的大力叔。我不说了嘛，盖个小的，就教个识字、识数，别做睁眼瞎。至于束脩，咱们农家能跟县里比嘛。”“我就想着一个孩子五十个铜板，找个先生给他一个月三两银子。若是束脩收不足，就从客栈这边贴补。总得让孩子们念书才是啊。”话说的实诚，杨家三人全都佩服的竖起大拇指。王氏突然挑眉，看着林素开口道：“凌夫人，这教书先生你可有人选？”“没有。”林素摇头，把喝完茶的杯子推给丁广玉又道，“这事儿我不担心，让大力叔帮忙呗。我在武昌县那边的书院，也是里正帮忙找的秀才。”“我一个外地的，不了解这边情况，当然还是让要大力叔跟婶子帮我张罗。广玉跟叶丁事儿不少，也顾不上这头。”王氏听到这话喜出望外，看了眼自家丈夫，见其对自己颔首，就不客气的开口说：“既然这样，我娘舅家有个小儿子，今年二十有三，是个秀才。往上考没考中，廪米也不够资格，所以在家务农。”“人品你放心，绝对踏实、好孩子一个。就是这学问……还是欠了点火候。如果凌夫人不介意，一个月给他二两银子就好，不用三两。”哟呵，还带自动降价的呢！林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丁广玉。到底她不经常在这边，有些事儿不好直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