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认错的态度很不错，林素也没有再继续揪着不放。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轻叹口气，说：“屋里没外人，既然你们能来我这做伙计，自然也是跟客栈一条心。如今，是咱们暮宿最难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如果真的有人在外面说些不该说的话，你们要及时制止，不可跟着随意胡闹。朝廷不管做什么，那都是朝廷的事儿，岂容我们老百姓置喙？”伙计们听到这话，忙不迭点头，就差把脑袋点折了。荆帆跟戴亮互看一眼，也都受教的颔首。的确，朝廷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们寻常百姓能有什么资格去评论？林素放下茶杯，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还有，孟家救头鱼的是当家人——孟轶男。那是孟家独苗啊！人家用命护头鱼，血肉之躯挡箭，难道就不值得免税三年吗？”林素这话说完，大家就更不吱声了。血肉之躯挡箭，跟花费银子铺路。怎么可能相提并论？一个是鲜活的命，一个是毫无温度的死物。若是被有心人来加之讨论，只怕……戴亮豁然开朗，后怕的倒抽了口凉气，说：“妹子，我跟你说实话，原本我也觉得不公。可是现在，现在我怕了啊。万一那些有心人强加渲染，只怕我们整个暮宿客栈都要受到牵连啊。”“三哥能明白这个就好。”林素欣慰的颔首，长舒口气又道，“不说你担心，我又怎能不担心？如今暮宿客栈遍布月国大半境地，人嘴最难管啊！”荆帆听到这话，走上前抱拳行礼，说：“东家放心，前些日子小人就已经接到连七管事的信件，提及了此事。如今各地管事，都会警醒起来，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但愿吧。”林素喃喃的说着。几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会儿也都后怕了。小声嘀咕回家要嘱咐家人，不能让他们出去胡乱说。好在现在是冬天，大家没什么事儿不会出去。等过了年，开春种地，也就没什么心思在谈论有的没的了。戴亮见林素这边差不多了，冲着几个伙计摆摆手，示意他们找地方眯着。等人走后，他跟荆帆坐在她的对面，问：“这一路走来，是不是挺累啊。”林素没有隐瞒的颔首，打了个哈欠，道：“不是身体累，是心累。客栈倒还好说，就是这酒楼……唉。”戴亮明白她的担心。酒楼人多嘴杂，能管住伙计，但食客们的嘴，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能管住。荆帆看着满脸疲惫的林素，出声说道：“东家放心，烤肉店那边我会严加管控，不让人在店里随意讨论。”“妹子，明儿客栈就放假，年后初六上工。晚上我嘱咐他们，让他们回去都嘱咐下自己的家人。你放心，咱们一定能挺过去。”林素闻言颔首，暂时也只能这么做。至于后续……就看外公、简老那边的安排了。收拾下心情，看着他们俩挑眉道：“这边怎么样？我听说芍药全部被收走了？”“是呢。”荆帆点头。戴亮再旁兴致勃勃的附和着道：“妹子是真有福。你说都种芍药，起先我是不赞同。咱庄家户人，咋也得种粮食啊。不过荆帆老弟是真听话，整片整片的种。”“花开那会儿，是真漂亮啊。不少人都来这边看，然后中午就在客栈歇息、吃饭。那会儿可赚了不少呢。”荆帆听到这，“呵呵……”笑出声的揶揄着：“也不知道谁，后来花败，还上火了。足足躺了三天没下炕。”林素听到这话蹙眉，不解的看着他，问：“三哥，你这是……”戴亮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说：“担心了。花败了以后就没那么多人过来，那么多的芍药咋卖啊。咱也没弄过，又不会。要说这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妹子你是真有福，秋下收获的时候，朝廷那边来人，说有多少芍药全都收，而且比平时药铺收药，还贵上五个铜板，一下子就赚了。”荆帆看了下时辰，起身拱手，道：“东家，烤肉店上人了，我得过去。”林素心知他的担子，点点头，说：“你去忙吧。我一时半会儿都不走，咱们有的是时间聊。”“好，小人先告退。”荆帆说完鞠躬，转身走了。戴亮想了下，看着林素邀请的说：“妹子，去哥的房间坐坐？你嫂子在房里呢，咱坐炕上聊，自在。”“那敢情好啊。”林素笑着点头，“我很久没见到嫂子了，还挺想她的呢。”戴亮指了指后面，然后扭头看着伙计们，道：“章锁啊，你照看着点儿，来人就去后面找，知道吗？”“放心吧亮子哥，你去忙吧。”章锁满口答应，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林素瞅着大家伙儿的样儿，笑眯了眼睛，说：“晚上都多吃点儿，想吃什么就说，咱们自己做主。”跟刚才严肃的东家不一样，这会儿东家很温柔，很漂亮。林素本就长得好看，再加上淡妆加持，衣着衬托，就更不一样了。几个伙计木讷的点头，嘴里不住地说“好，好”。戴喜看着大家伙儿的样子，笑呵呵的摇摇头，说：“走吧妹子，咱们过去。”二人一前一后从后门出去，林素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问：“嫂子怎么样？身子……恢复了吗？”“恢复了。”戴亮点头，有些兴奋的道，“你给找的郎中是真不错，看病吃药虽然花了些钱，不过现在都值得了。”现在值得了？林素蹙眉，隐约猜到了什么，凑过去特别低的声音，道：“亮子哥说实话，嫂子是不是……”“嗯。”戴亮没等她说完，就赶紧点头。那个急迫的样子，仿佛中了大奖，急于跟其他人分享一般。林素见状，也跟着高兴。犹记去年戴家爆发的时候，宋金花面如死灰，戴亮绝望。要知道传宗接代，在这个封建的月国，是重中之重。成亲没有孩子，那日子有什么奔头呢？这些人的思想肯定不会崇尚丁克。若不是一号当时的一句“还有救”，估计这两口子都够呛能撑下来。戴亮推门进屋，略有些兴奋的说：“媳妇儿，你看谁来了？”宋金花正坐在北炕上缝东西。闻言抬头，仿佛不敢相信一般，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手揉了揉眼睛。林素走到她跟前，揶揄的说：“怎么，嫂子不认识我了？”说完，侧身挨着她坐，歪头笑眯眯的看着。宋金花颤抖的伸手，握住她的柔夷，好长时间才喃喃的道：“啥时候回来的？自己吗？”林素点点头。的确是她自己。这次回来比较匆忙，什么都没有带，所以她被俩丫头送到后门后，便打发他们去镇上买些东西。戴亮夫妻并不知道这个，听到真是她一个人，不禁纳闷的道：“我说呢，刚才没看到黄雨跟红霞。咋没跟你一起回来啊，干嘛去了？”林素不在意的摆手，脱鞋上炕，犹如在自己家一般，盘腿坐下，说：“我回来的太急，什么都没买也没带，让他们去镇上买点儿。”“哎哟，有什么可买的。衣服啥的嫂子这就有，还能让你冻着？”宋金花爽利的说着。还是那个宋金花，一点都没有变。林素看着她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挑眉问：“嫂子，几个月了？”“才三个月。”宋金花满足的说着。戴亮端来了瓜子、茶水，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刚怀那会儿郎中来看，说是胎相不稳，要卧床。这不，今儿才开始坐起来。”宋金花摸着肚子，轻叹口气，道：“这娃儿来的不易，我得好生照看着。这有可能……是我跟你三哥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