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件薄衫轻轻搭上他的肩头,女子淡淡体香扑鼻。绛霜盈盈浅笑,站在他面前。
“绛霜。”他哑声张嘴,望着她。
绛霜在他旁边坐下,将身子贴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静静的。
他抬掌,揉着她柔软的发,抱紧她。
朗朗夜空,月如钩。
遍地草木春,漫天泥草香,一道纤细白影和一道挺拔黑影并肩坐在草地里,望着夜色里的远方。
“墨玄,你说那里就是海吗?”女子怔怔望着,美目忧愁。
“恩。”男子随她望过去,望着那片没有尽头的尽头,回答她:“那里就是海,你的家乡莲绱,那里有很漂亮的莲花,有最纯真的笑容。映雪,你闻到海水的味道了吗?你听,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
“真好闻,咸咸的,湿湿的。”女子微微仰面,闭着的双眸睫毛颤抖。
“映雪,不要失望。”夏侯玄望着她,手抬了抬,终是没有勇气去搂她,只能哑声道:“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世,我们就去莲绱,楚幕连说,他会先撑着,你不要担心。”
映雪抚上隆起得高高的肚皮,睁开眼睛:“它还有一个月就出世了,可是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映雪!”夏侯玄卸了银色面具,半张俊脸在洁白月光下俊美非凡,而另一边,则用长发遮起,随着他的吼叫,荡了荡,“孩子很健康,而你,也会有解药的。”
一阵夜风起,吹起银面的半边发,只见那张原本该俊美绝伦的俊脸上落着一片暗红纠结的血丝,层层叠叠,张牙舞爪,从脸颊爬到太阳穴。
而映雪,发上包裹着的轻纱被吹落,三千发丝随风起舞,如跳跃的精灵,在月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却不是乌黑闪亮,而是在青色中夹着白,花白一片。
她用纤指捏住一缕在脸边飞舞的白发,笑了:“即便那一天我不会衰竭而死,我这副模样也会吓坏我的孩子,呵呵,我不想让它知道它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娘……墨玄你知道的,我永远不可能得到七日绝命的真正解药,然后就这样一天天老去,直到老到我没有力气……”
银面心口一痛,终是控制不住的搂住她的肩,激动道:“只要你肯爱别人,七日绝命就有解药,傻瓜!然后等生下孩子,你的头发就不会白得这么快,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不能让孩子那么快的消耗你的体能,你要相信我们都有解药,我们都能活着!”
映雪鼻子酸酸的,望着银面那半张被毁掉的脸,轻道:“墨玄你一定有解药的,我见过西门大哥的脸,那张脸是完好的,所以你脸上的印痕只是狼滴子带给你的,只要解了狼滴子,你就能恢复……但是……”
她的声音些微哽咽,眸中泪花在打转:“但是我希望墨玄你能永远出现,在我老去那一天帮我照顾这个孩子,让它喊你爹爹……”
“你这个笨蛋!”墨玄怒吼,不顾一切揽她入怀,“你没听明白吗?只要你肯爱别人,你就有救,你不爱楚幕连,所以他的心头肉让你衰老……我们都被骗了,原来割肉之人也是你爱的,你爱他他爱你,不然,解了你体内的毒却依旧让你衰老,因为你不爱那个人,他给了心也没用,你的心还是在枯竭……所以只要让你的心活过来,你就有救,想想你的孩子,它不能一出世就没有爹没有娘……映雪……”
他放开她,紧紧搂着她的肩,祈求的望着她:“你看到了吗?你的身边还有另一座山,他在等着你,只要你愿意,他便能不要解药永远活在暗夜陪着你,或者和另一个他合成你喜欢的样子,只要你将心敞开一点点,你会发现你的世界不只有他,还有很多很多的山……”
“墨玄。”映雪声一出,便是泪千行,“我看得到你这座山,我看得到的,墨玄,我……”她的唇颤抖起来,似是说不下去,“我要活着……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好。”夏侯玄重新揽她入怀,脸搁在她的颈窝,嗓音沙哑颤抖:“好,看看你的孩子,好好活着。”
夜风乱,长发飞舞,落的是谁的泪珠,失的又是谁的心?
年初新帝登基,战败的夏侯军失云州,通州,退守北疆海州,沧州,却并没有遭趁胜追击,暂缓口气。所以说,海州沧州可以完全算得上是夏侯的地盘,没有外敌。
这日,映雪正在为夏侯军的一些家属接生,抱着哇哇大哭刚从娘胎出来浑身是血的婴孩浅浅笑了,有孩子,真的很幸福呢。
西门在外头等着她不肯离去,说是要保护她的安危。她随了他去,却陡然听得简陋的木屋外传来震天的马蹄响,碾起一阵阵的尘土,看阵势似是某支大军入了城来。
“西门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她安置好屋子内的平安母子,净了手走出来。
西门正望着那片挥散不去的尘土皱眉,道:“还不大清楚,但是应该不是银面的军队,银面的军队没有这么嚣张无理的,但我刚才看他们的旗帜又是属于夏侯军的,莫非是另一只夏侯军?北海那边的?”
“不大清楚。”映雪摇摇头,看着西门俊美绝伦的脸,轻道:“应该是夏侯军,不然不会有人放他们入城,我相信银面的副将会处理好这事的。”
她声刚落,尘土未落的街上又响起一阵急切的马蹄子声,“笃,笃”的敲得人心发慌,西门连忙拉了她靠近屋子内,望着那匹马皱眉:“看样子刚才那支夏侯军给银面带来麻烦了,你瞧这探子走得这么急,定是前线出了问题。小女鬼,我们去瞧瞧。”
“恩。”
等他们走到银面平日议事的大厅,却让人拦住了:“你们不能进去,老王爷来了。”
“什么老王爷?”西门挑眉,平时他都可以和小女鬼恣意进出这里的,这老王爷又是什么来头!难道比银面还有权力?
映雪瞧着他的模样,却只想笑和叹息,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又是两个人,哎。
“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西门又问。
守门的兵望望他的脸,终是如实道:“赫连军压境了,追捕老王爷,这次是赫连胤轩亲自拿帅印。”
“胤轩?”西门心头一惊,连忙看向旁边脸色微变的映雪:“他亲自拿帅印?他搞什么?”
映雪却是身子一僵,立即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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