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严直上夹层。
十三排书架之后,月明之光皎洁莹莹,白衣乌绫的少年跪拜于地。
“平身。”
韦小锺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打趣道:“这孩子长得挺快。”
明严缓缓道:“左钧直,朝觐上,做得很好。”
左钧直恭谨回道:“谢皇上。臣承蒙皇上青眼有加,破格提拔。一直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唯恐辜负皇恩。所幸天德昭彰,臣终得以不辱使命,不堕国威。”
韦小锺噗嗤笑了一声,“陛下,您果然调|教有方。”
明严冷哼。
左钧直想了想,小心道:“臣谢皇上赐食,不然臣就饿晕了。”什么天德昭彰?当然赐食才是天德昭彰。她从寅时起便开始准备,一直到申时水米未进,反而一直在译语,口干舌燥,头脑发昏。天晓得明严为何能一直仪度完美,从头到尾挑不出半点瑕疵。大概这也算是做皇帝的一项特长。
明严道:“听说韩右相宴请扶桑国使,特意点了你随行。”
左钧直面色有些发白,低首道:“扶桑国使的出行馆伴,臣身为东洋馆掌馆通事,自当领职。”
明严负手于背,冷着脸来回踱了几步,“那日韩奉同你说了什么?让你魂不守舍的?”
左钧直心中一惊——皇帝居然看到了。朝觐那日,她亲眼看到了韩奉见到她时的难以置信和目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她早知朝觐大礼上会与韩奉碰面,被他识出,是迟早的事情,她本就要逆风而上,所以无意躲避。仪罢人散,韩奉状似无意同她擦身而过。没有看她一眼,低低一语却字字入耳。
她咬咬牙,直言不讳道:“不瞒皇上,臣的继母,乃是繁楼中人。臣曾在繁楼,险些落入韩大人手中。韩大人朝觐那日知道了臣的名姓,知道臣是左家人,便想让臣……侍奉。”侍奉二字,她说得十分小声含混,然而明严、韦小锺和叶轻谁不知韩奉之恶癖,都不由得面色一凛。
韦小锺道:“陛下,臣以为韩奉家宴,左钧直还是别去为好。扶桑语通事并非他一人……”
明严漠然打断道:“非左钧直不可!”
他看向左钧直,眸中晦明难测,“韩奉宴请扶桑国使,议论二国之交是假,与雪斋暗通款曲才是真。左钧直,你须得给朕盯紧了。扶桑人私底下说的话,也必须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叶轻,韦小锺会潜入韩府,监视韩奉,护你周全。”
方才叶轻、韦小锺二人一入阁,左钧直便识了出来,却没想到明严会安排这二人去保护她。叶轻武艺绝高,向来寸步不离明严左右。朝觐之上,他一身斗牛华服,凛不可侵,不知震慑了多少人。一场盛大朝仪下来,无人能靠近明严三尺以内,皆是叶轻之功。
韦小锺却忧虑道:“韩奉府中豢养的江湖人士无数,扶桑人亦阴险狠辣,我二人恐怕力有不逮,不若让……”
“括羽不能去。”明严一双凤眸冷若冰刃雪锋,“韦小锺,怎的嫁了人,就变得如此不济了?”
韦小锺自上次叶轻险些丧命于扶桑忍者之手,便始终对与扶桑人打交道心有余悸。她既嫁了叶轻,自然更患得患失。明严这般一讽刺,更激起她的脾气来,辩道:“非是不济,而是量力而为!陛下这是要把括羽雪藏到什么时候?”
明严挥手,王气毕露,“此事朕自有分寸,勿要多言。你要其他的翊衞可以,括羽断断不行。”
韦小锺气郁不已,却无法再犯皇威,拉着叶轻狠声道:“叶寡言,你能行么!”
叶轻不善地盯了她一眼:“你说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