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绝望(1 / 2)

<small>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陷进这场灾难中。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处境,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被冤枉的。想到这点,孟时就心疼。</small>

拘留所孟时来过,以前有朋友被拘留,他来送钱,送东西,这次不一样,裏面关着的不是嫌疑犯,是冯曦。孟时只要一想到两人要在这种地方见面他就难受。他在门外踌躇了会儿,对老邓说:“回去吧。”

等走了一半,他又想看看冯曦。犹豫半天,老邓有点儿急了,低声说:“不见了?托了这么多关系才进来的!”

不知道冯曦在询问时怎么惹火了他们。经侦处的警察语气硬得很,说冯曦态度极其恶劣,拒不合作。现在只是查案阶段,律师没办法保她出去,也不能和任何人见面。孟时通过朋友辗转找上了分局的一个副局长,才勉强松口让他给冯曦送钱,送东西。

孟时面沉如水,想了想,说:“把跳水兔给拘留所送进去吧,我不进去了,你替我问问情况。”

过了会儿,老邓出来,拍了拍孟时的肩,说:“放心吧,冲你孟大少的面子,没人会为难她的。都打过招呼了,她那屋的人不敢动她。”

孟时略松了口气。他的一个朋友还是道上混的,一个异常彪悍的男人,进去一个星期后,眼神中竟有着惶恐与害怕。他也害怕,怕她受欺负。

他和老邓蹲在拘留所外抽烟,孟时总觉得离冯曦近点儿他心安,老邓却说:“你在这裏蹲一晚上也没用。想想办法吧。这事可大可小,硬要栽她头上,她还真不好说清楚。关键是江氏的指证。要不,你回家看看?”

“我知道。”孟时德灭了烟头,心情沉重地说,“他们就等着我低头了。江瑜珊不外是想出口气,她才没心思嫁我呢。我只是觉得曦曦很无辜,气这个。走吧,我回家。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我算什么。”

生平第一次,孟时叩响蓬庐大门时觉得声音空洞。穿越时空的声响把他带到久远的旧时代。无数相爱的人相阻于高墙大院,屈服于家长的专横。

他木然地等着秦叔开门,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思绪飘到哪儿去了?

“少爷,回来得正好,老爷和夫人在凉亭吃晚饭。”秦叔看到他,心下了然。

“别叫我少爷。”孟时嘴裏蹦出这句话后,大踏步往后院走。

秦叔皱了皱眉,反身掩上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孟时疾步如飞,太阳已经落了山,蒙胧的光线照的院落很美,凉亭门窗大开,父母相敬如宾,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孟时思起在拘扣里的冯曦,心裏隐隐抽痛。

孟时母亲露出欢喜的神色,起身说:“阿时回来了,我再去拿副碗筷来!”

孟时站着没动,看母亲轻快地往厨房走,身影消失在桂花树后。他看着父亲笑了笑,“爸,你能解决这件事吗?随便要我怎么做都行,让我明天去向江瑜珊求婚都行。我投降!”

孟瑞成皱了皱眉,说道:“坐下吃饭,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

孟时安静地坐下,见母亲拿过碗筷来,他接过,默不作声地吃,才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孟时是在吃不下,放下碗筷说:“她在拘留所,我吃不下。”

他的态度让孟时憋着的气一下子忍不住了。孟时冷笑着说:“你们不都盼着她坐牢吗?如你的愿了?”

孟瑞成把筷子一放,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我们盼着她坐牢?!你晕头了?!”

他没有看到儿子像以前一样硬脾气地项撞过来,孟瑞成有些意外,孟时说完就后悔,拿着洒杯强忍着冲动。

孟瑞成看到孟时忍得难受,想起儿子从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看到儿子实在是被逼得没了脾气了,又有些心疼。他放缓了语气说:“见过博铭意了?”

他下提傅铭意还好,一提就像按动了孟时的弦,让他骤然爆发。他把洒杯很狠地往地上一砸,四分五裂,宛若裂锦碎冰。孟时清醒了,瞅着父亲,眼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我知道了。你许了博铭意什么好处让他和你狼狈为奸?!”

“阿时!”孟时母亲听到这句话惊了。孟时怎么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孟瑞成气往上涌,狠狠拍着桌子骂道:“混账东西!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孟时站起身,脸色铁青,脸部线条绷得像岩石般僵硬,“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她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你还想象从前一样叫秦叔来制我?!打不过我也要打!打死我算你没生过我!打不死我还娶她!”

孟瑞成的脸涨得通红,抖着手指着孟时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孟时母亲吓得不知所措,看了儿子又看丈夫,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劝哪一个。

秦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孟时身后,冷冷地说:“阿时,你太伤老爷的心了!你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呵斥父母?!”

孟时双眼己飘起了血丝。他瞪着秦叔,喉间硬住,嘶哑着声音说:“你们那要颜面,孟家的颜面!你们想过我吗?想过她吗?她是离过婚,可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在拘留所!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傅铭意、江家还有你们,巴不得她蹲大牢是吧?!你们要我好好说话,嗯?她是我的女人,你们让我怎么好好说话?!你们为我想过没有?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不是她不好,不是她吃回扣贪污,只是因为她和我在一起!”

眼里有热热的气息涌出,孟时猛地一扭头。他背对着家人平静地说:“我不求你们了,我去江家。江家若是敢诬陷她,我就毁了江瑜珊赔她!”

桂花树笼罩在暮色之中,那些飞檐上像黑色的小兽,沉没在深蓝的海中。孟时大步往前走,兰花的宁馨,睡莲的花影一掠而过,像隐约的密语,惊起了心底最深的痛。他第一次觉得,这裏不再是温暖的所在了。

他大步离开,身后有风声传来。孟时条件反射地旋身躲过,出手的是秦叔。他出手如风,动若脱兔,嘴裏念叨着:“阿时,你冷静一下!”

孟时心裏有一股气撑着,也不答话,狠狠地回击。

“够了!让他去!”孟瑞成怒喝一声。秦叔住了手,看着孟时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他转身回叹,“老爷!”

孟瑞成看着满桌的菜怒从心起,把筷子一扔,道:“孽障!气死我了!叫安子豪和武衫来见我!”

秦叔低头,眼里飘过笑意,“他们己经到了,住在宾馆里,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孟时母亲此时才开口道:“阿时他……”

“让他折腾去!江维汉不口气不痛快!”孟瑞成气得喘气,负着手进了书房。

孟时心裏堵着一日气,把车开到江家门口又冷静下来了。他望着天上的残月黯然地想,他不能意气用事。

回到家,看到琳琅满目的绿色植物他就想起冯曦。孟时洗了澡,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将所知的线索渐渐地画成了一幅关系图。

傅铭意与江家勾结设套欲踢王铁出局。王铁拿博铭意和冯曦的关系做文章,父亲拍冯曦的照片,同时与傅铭意之间还有交易。立案之后,江家极可能偏向王铁顺势诬陷冯曦,解决问题的鼓好方法是冯曦公司撤案。报假案可轻可重,干扰警方可大可小,可以诽谤罪起诉,也能不了了之。傅铭意已经说得明白,他没有权力撤案。自己不离开冯曦,他也不会向王铁低头让总公司撤案。

案子不能撤销,调查的重点就落在江氏建材的取证上。

江家否认,就没有证据。江家若真的推出一只替罪羊来,冯曦就百口莫辩。圈套早就做好了,指认冯曦的证据也一定早就准备妥当。

这是一场较力。

王铁和傅铭意较力。傅铭意和他较力。江家,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牺牲品是他的曦曦。

孟时望着这张关系图,唯一不明白的是父亲与傅铭意之间达成了什么协定。他是用照片威胁着田大伟从此以后不敢说冯曦半句不是,还是备在手中打算有朝一日羞辱她?他又许了傅铭意什么好处?

无论如何,明天,他一定要去江家拜访。

孟时想起那晚送江瑜珊回家,她的态度突然转变,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去家里喝茶,顺便看看她父亲买的茶壶。是从那个时候起,网就撒下来了吗?

他平静地上床,克制住杂乱的思绪,命令自己入睡。

这是冯曦被拘传的第二天,她被带出拘留所。汽车没有去公安局,直接把她拉到了她住的小区。

“下车!”

“有搜杳令吗?没有的话我不需要配合你们。”

两警察又被她气笑了,“冯曦,你要明自,你现在的态度对你没好处”

“今天是第二天了,过了明天你们还拘留我,就可以算我的误工费了。”

带她来的警察推了她一把,说:“知道你有人罩着,不过,罩不了你多久了。走吧,我们办了搜查令。”

打开门,她站在门口。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书架里的书,一些零碎都打了包放在地上。看过搜查令后,她扬了扬下巴,说:“搜吧,看能不能找到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一名警察看着她,另一名警察打开了地上的口袋,一会儿工夫就找出只茶盒。冯曦启头皱了皱,瞥察似乎找的就是这只茶盒。她想起这是江瑜珊送的那盒茶,心就往下沉。茶盒她打开看过,眼面只有一袋茶叶,没有别的。

“是江瑜珊送的吧?”

她下意一识地回答,“是!”

“裏面有什么?”

“茶叶!”

警察让她指着茶盒拍了照片。再当着她的面,撬开茶盒,露出夹层中的两铃美金。“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冯曦头皮麻,声音尖锐起来。

另一名警察毫不客气地让她指着美金与茶盒又拍了照片,冷嘲热讽道:“这是证物!现在知道了吧?!”

冯曦呆呆地看着他们装好茶盒与美金,拽着自己的隔壁离开。再回审讯室时,她不发一言。这天晚上,警察没有送她回拘留所,审了她一晚。任凭警察怎么问,她一个字都没再说过,眼里只有敌意和愤懑。她近乎绝望地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大意。

蓄谋己久的陷阱不是她想避开就能躲过的。一个晚上,她的思维处于游离之中。冯曦一点点回想认识江瑜珊的过程,和江氏建材签约的全过程。无数的疑问在她心裏涌出——傅铭意的不理不睬,王铁引见江氏后准备的供货商报价单,和渠江签完合同后江瑜珊迫不及待地邀请,父母看到的和傅铭意的照片,孟时的家世,他父母对江瑜珊的满意。

“说吧,这两万美金是怎么交给你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裏面有美金!”冯曦大喊了声,眼泪哗地涌出来。

她想起在笔架山问孟时,他们会很难吗?孟时答她可能,他说只要他喜欢她就行了。不是这样的,冯曦泪如雨下。他再爱她,也救不了她了;他再托人照顾她,也没办法还她的清白。早在渠江供货出事以前,江家就下定决心要算计她了。

缓坡绿地,白石小径,清溪绕回。江家庭院所在的别墅群是完全的中式风格。远远望去,一蓬自墙乌檐勾勒出了江南的水乡画卷。

雕花铁门内曲径通幽。中间一花箭,锦鲤养得肥了,半尺长的一池碧水中种了半池荷花,已经有一米来高的线红脊划出道道水纹。

警察带着冯曦去家里找茶盒的时候,孟时去了江家。

江维汉在后院修剪花草,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地一说:“阿时来了?你瞧瞧桌上我买的茶壶。”

孟时笑道:“伯父好眼光,这壶从外观看不错。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