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苏明看了看表,站起来就走,他从来没有去过师雩的新宅,但地址却烂熟于心,把车停在小区外,下车刷卡进了小区门禁,保安连头都没抬,进电梯一样刷门禁卡——房子挂了牌,房主又不在本地,门禁卡和钥匙都在中介手里,想要复制一份,只要知道怎么找人其实并不难。
当然,师雩的办事能力也很强,他找的中介很负责,并没有借机谋取什么好处,甚至是自己搬来居住,屋子里很整洁,可以看得出来没什么人进来造访过,这样的豪宅要脱手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大概上一次有人来看房,还是他找的那个关系。
这间房,不能唤起任何回忆,他面无表情地绕了一圈,目标明确地走向书房:这间房是锁起来的,中介说屋主还有些东西在里面。
室内的弹簧锁,基本上防君子不防小人,都没用上工具,随便拿卡一划就开了,屋内的陈设不出所料:角落里几个纸箱堆着杂物,一个大纸箱里撂着一叠相框,应该是遗照,北侧打横一张长桌,牌位还供着,全新的书架靠墙放着,没几本书,南墙是电脑桌,台式电脑也摆在上头,不过键盘上已落了一层薄灰。
袁苏明出神地凝视着供桌,良久才回过神,先跪下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请下祖母牌位,倒置过来扣了扣底部,又摸索了一会,手上轻轻使劲,底座就被卸了下来:里头真有东西。
这应该不是特意定制,而是牌位本身设计的问题,底座有了一个小小的夹层,怕也是为了偷点料,空间不大,基本也放不了什么东西,但,容纳一个u盘还是可以的:这是个老式u盘,看着有年头了,不像是这几年的新产品,盘身标注的容量也只有可怜的512mb,现在的u盘,没有个3g、4g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卖。
居然是u盘……
袁苏明凝视着这个小小的装置,手慢慢地握成拳,把它捏在手心,他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却又还没伸出手就收回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决心,起身匆匆走到电脑桌前,按下了电源键。
这机器应该是师雩买给老人用的,他自己当然看不上这个,所以没有带走,使用次数不是太多,甚至未设登录密码,桌面上只有几个图标,什么蜘蛛纸牌、ie浏览器……一看就知道,这台电脑没有懂行的年轻人维护调试,袁苏明的眼神漫不经心地从桌面上掠过,他慢慢地有些冷静下来,有了些别的想法——老爷子去世以前都快九十岁了,这些数码产品,他真的懂吗?
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又看了看u盘,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果断地把接口插.进电脑,轻声自言自语,“总是要看看都有什么。”
反正,这也不是他的电脑,没什么可顾忌的,u盘插入,很快就被识别,他打开文件夹——倒是和预先猜测的不一样,里头就只有一段视频而已,没有文件、照片……而是最难造假的视频。
淡淡的疑心被打消了,但这时,鼠标左键反而沉重得难以按下,就像是在老师办公室之前来回踱步的坏学生,即使知道那成绩总得面对,却也还想要逃跑,他甚至拉开椅子想要站起来,但却又踌躇地回到了原地:这个视频当然可以不必看,他也不愿看,但……他已经十二年没有见到他的亲人了,不论是视频、音频,甚至是书信传递出的只言片语,都接近于零,都不曾听闻——哪怕,哪怕只是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声呼唤……
终究,伴着两声清脆的‘喀喀’声,视频文件被选中播放,在轻微的loading之后,熟悉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却同时也陌生得让他眼中立刻充满了泪水。
记忆中,虽然家世多舛,却依旧乐天达观的祖父,七十岁了还有半头黑发,皮肤光滑,乐天达观,有老年人少见的健旺精气神,而录制这视频的老人,须发皆白,眼神浑浊,轮廓仍在,但却已经,老得快认不出来了……
这应当是在他某次病后录制的视频,老人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背景也可看到病房特有的床柜,摄像机大概是摆在病床自带的小桌上,老人一开始还调了几次角度——不是什么好机器,说不定就是拿数码相机录的,所以环境噪音沙沙的,有点吵嚷,但声音还能听清。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我死之前,我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关于七年以前,发生在a市钢铁厂家属区的杀人案件,其真凶,是我的长孙师霁,并不是我的次孙师雩。”
老人表情严肃,用词简练,显然,这番话他排练过很久。袁苏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画面,他没有一丝惊讶,随着老人的讲述,反而渐渐越来越冷静,泪水也慢慢干了。“师霁在案发后潜逃在外,并且试图陷害师雩,这是家门的不幸,而,因为我长子师舫,长媳张程程从中作梗,师雩没能成功报警,无奈之下,只能采取下下之策,冒用师霁的身份,以此避免师霁的进一步加害,这并非是师雩本人的意愿,一切全都是我们家长的安排,法律责任应该由我、师舫和张程程承担。 ”
在幽暗的书房里,老人的声音显得苍老而疲惫。“关于我和师舫、张程程对此事的沟通过程,以及他们两人证实师雩无辜的证词、证言,我都有记录,以及当事人的签字画押以及语音、视频证据,希望有关机构能根据证据还原事实真相,并还师雩一个清白。”
直到这一刻,袁苏明才终于急切了起来,他调大了音量,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望着屏幕。
“所有一切这些证据均存放在a市工商银行大街口支行的保险箱里,保险箱登记人是……”
“喀拉”,一声轻响从门口传来,袁苏明浑身寒毛乍起,他反射性地按下暂停,回头大喝,“什么人!”
环境光很暗,但人脸还是看得清的,胡悦倒退了几步,她脸上写满了惊骇——无声的,但也因此更加的扭曲。想必她已经听了很久,但,老人家那出人意表的宣言,还是让她没有压抑住内心的惊异,无意间弄出了声音。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只是彼此对视着,谁都没有动作,但,在同一时刻,不知是听到了谁的命令似的,胡悦开始后退——而袁苏明也跟着步步向前。
终于,她转身疾跑,而他紧随其后,以一个胖子难得的灵便紧跟着追了出去。
不能放跑她!(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