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吱吱喳喳地议论,寝殿内仍是异常寂静。
侍女送上素食,清聆进餐完毕,看了看仍坐在一旁的约妲:“陛下,请回吧,恕我做不到。”
约妲冷冷地问:“只要你答应,条件尽管提。”
前来收拾餐具的小宫女努力将这纠结至极的话收进耳朵,屏住呼吸,飞快地端着碗盘离开。
待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清聆和约妲时,他才平静地说:“寻找已经死去的人的灵魂,让他与在世者对话,我真的做不到,并不是我故意违背陛下。”
约妲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已到了天国,他的灵魂是否安乐,你号称大陆最厉害的占卜师,连这都做不到?”
清聆站起身:“陛下,东方有句话,叫做逝者已矣。不管他的灵魂在天国,还是已经转世,陛下都不应该太执着。”
约妲走出了别苑,天色晴好。
她的眼前仍浮现着占星师看她的眼神。
没有寻常人注视她时常带的敬畏,而是含着悲悯。像在看一个普通的,可悲的女人。
其实,脱下这身皇袍,取下冠冕,她本就是一个可悲的人。
“你啊,又蠢,又傻,又笨。”那时他总那么数落她,粗声粗气地,“所以,那群糊涂虫说你会抢你哥哥位置的话纯属发昏,丹斯殿下比你聪明太多了。陛下那么英明,怎么可能疼你多过丹斯王子。喏,手绢给你,擦擦鼻涕,别哭了。”
她缓缓穿过皇宫的庭院,前方的走廊下,有人向她微微躬身:“陛下。”
她在恍惚中眯起眼,依稀认出这人是若钦华列特。
“请陛下前去择选元老院选出的人。”
是啊……她还要选择“皇夫”。
约妲自嘲地扯了扯嘴唇,元老院这次选皇夫,造成了皇都年轻男子的恐慌。听说为了逃避和她结婚这件恐怖的事情,几乎所有的未婚男子都在拼命找对象结婚。
现在这些皇夫人选,有多少是被元老院强行抓来的?
她懒得再想下去了:“我现在想一个人走走,你让他们再等一等吧。”
“是。”若钦的神色仍是一贯的恭谨温和,“天气炎热,陛下别在太阳下走太久。”
她点点头:“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尽快去看那些人选。”
约妲沿着甬道走到皇宫的中庭,淡红的花坛在阳光下有些刺目。
这裏是皇宫的禁地,除了皇帝之外,未获得允许的人都不能靠近花坛。
记得父皇当年常常一个人来这裏,望着花坛发呆。据说,这个花坛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关系到奥修家族和整个帝国。
小时候,司诺和她在这裏玩耍,被发现后,两人都受到了严厉的处罚。
她问过父皇这裏到底有什么秘密,父皇说,这个秘密只与奥修家的男人有关。直到父皇驾崩,也没有对她说出这个秘密,因为她无权知道。
父皇常常对她说:“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在我心中都是同样的,我会欣赏最优秀的那个。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不输给奥修家的任何一位祖先。”
可是从这件事来看,儿子和女儿,在父皇眼中还是有一些不同。
或者,在失去儿子后,强悍如父皇,也需要用一些谎言来自我安慰。
约妲在回忆中不知不觉走出甬道,突然听到附近有些窸窣的声音。她皱起眉,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转头的瞬间,看见树与树的缝隙中,有一个少年。
黑色的短发,黑色的衣服,她的心骤然紧缩起来,呼吸急促。
司诺……司诺……
是你,是你……回来了?
她的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恍惚中,那个身影转过身,走出树丛。
她的心猛然坠落,跌入冰坛。
不是他。
站在她眼前的,是个陌生的少年。没有他嚣张的眼神,没有他飞扬的神采。皮肤不是常年被太阳暴晒的小麦色,而是近乎苍白,墨黑的发色比他的更纯正一些,双瞳也是纯黑色,而非琥珀的颜色。
少年径直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约妲慢慢恢复镇定:“这裏是王宫的禁地,没有皇帝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裏?”
少年哦了一声:“那个什么院的长老,让我到皇宫来,说可以娶皇帝当媳妇。皇帝不在,我就出来转转。”
她的嘴角抽了抽,少年紧盯着她:“你不会就是皇帝吧?我叫肯肯。”
“啊?你不会是公主吧。嗯,我叫司诺,是科叶华列特的儿子,虽然我爹希望我不是他儿子。”
少年的笑容在阳光下很灿烂。
她也微笑起来:“对,我是约妲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