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如玉从瓶子里出来的时候,邵寂言正在门口干活儿,好像在往门上挂什么东西,她飘过去一看,他不知干什么竟把褥子钉到了门框上。
“你在干嘛?”如玉玩笑道,“可是昨儿夜里尿床了,晾褥子呢?那该晒到外面去的,没关系,我不笑话你。”
邵寂言笑道:“你跟我一个被窝儿睡到快天亮,我尿没尿床你最清楚啊。”
如玉脸上一臊,低低骂了一声:“下流胚,不害臊。”
邵寂言嘻嘻笑了,一边用锤子把钉子敲牢,一边道:“天冷了,我怕往屋里灌风,想着该挂棉帘子了。我们家乡冬天很冷,家家都挂棉帘子,我还当京城比我们那儿要暖和呢,没想这几天也是一日冷似一日,倒比我们那儿还冷似的。白日我去街上转了一天,竟没有卖这个的,我想着先用褥子凑合凑合吧。”
很冷吗?如玉耸了耸肩,反正她是没感觉的。
邵寂言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知道吗,孕妇最怕受风了,你现在怀了宝宝,可不能冻着。”
如玉锤了他一拳,气道:“你还说!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我,我回去了!”
邵寂言连忙拉了她的袖子,嬉笑着哄道:“好娘子,为夫说错了,你别恼。”
如玉登时红了脸,扭捏地小声道:“谁是你娘子了……”
邵寂言笑道:“你啊,你就是我娘子,咱们户籍都登到阎王老爷那儿了,你要反悔阎王老爷是要拿你问罪的。”
“才不是呢……”如玉红着脸嘟囔了一句转身走到桌边,随手拿了砚台磨墨来掩饰自己的满面娇羞,心裏偷偷地想,可不是吗,鬼差大哥定是把那条子给了阎王老爷了,邵寂言家的如玉……这样……她可算是他的娘子了吗?
邵寂言笑了笑没再说话,收好了工具洗了洗手,走到桌边坐下,向如玉露了个笑容,便拿了书温习。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殿试了,这次得中会元让他更加踌躇满志,誓要考取状元。
如玉也不再打扰他,像每晚那样专心的给他磨墨,他偶尔抬头看她,她便羞涩地垂了眸子。
邵寂言弯弯嘴角,复又低了头看书,心裏也是说不出的舒坦满足,好像眼前这个就是他新娶进门的小媳妇儿。
他这两天一直在想,王丞相与他说的那些话未必是有那个意思,他定是自作多情了。问他家里有没有人,订没订亲,也许只是客套的问话,至于问他的生辰八字……也许……也许那王丞相是个讲究的,怕他的命格与他相克不适宜收为己用?有可能的吧,很有可能的啊。他一个穷书生,纵是中了状元到底也是个乡下人出身,不论是闺女还是侄女的,人家凭什么把千金小姐嫁给他呢?再者,那样的千金小姐他或也伺候不起,他就适合娶个如玉这样憨憨傻傻的小媳妇儿,又乖又听话的跟他过日子。反正他将来做了官白日里定也是不在家,她白天能不能出来也没什么妨碍。至于不能生养孩子倒是个问题,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将来再慢慢想法子,如今他两个人这样就很好。
邵寂言想到这些又抬头看了看如玉,她正歪着头抿着嘴认真的磨墨,完全一副好媳妇儿的模样,他越看越觉得可心,贤妻美眷,红袖添香,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如玉抬头,见邵寂言正望着他笑,红着脸道:“看什么看,好好念书。”
邵寂言笑,才要应声,忽听院外传来个声音,却似在唤如玉的名字。他怔了一下,但见如玉也似听到的样子停了手上的动作,只在两人发怔之际,外面唤声却是越近越清晰了。
“如玉!你给我出来!”是一个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
如玉手上一松,瞪了眼望着邵寂言惊奇得不行,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凤……凤儿……”
邵寂言闻言也是一惊,他倒也是听过那个凤儿的声音,这会儿再细听,确是很像,可那凤儿不是说投胎去了吗?
如玉哪儿顾得多想,听了凤儿的声音立时撂了东西冲出屋去,邵寂言也忙跟着开门追了出去。倒也不用他俩出去多远,才到门口,便见凤儿叉着腰气呼呼地瞪得他们,二牛则诺诺地跟在她后面扯她的胳膊,似是想要把她往回拉。
凤儿扭头拍掉二牛的手,道:“放手,我可揍你啦!”
二牛立时听话的松了手,抬头看向满脸吃惊的邵寂言和如玉,无辜地耸了耸肩。
凤儿转回头望向如玉,大声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让你跟这个贱书生来往,不让你跟这个贱书生来往,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居然还敢搬来跟他住在一块儿!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也找揍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一个月不许出门!”
如玉怔怔地听着凤儿骂她,心口一酸,冲上来抱住凤儿咧着嘴大哭起来:“讨厌!我还当你不要我了!我可是做梦吧!呜啊……”
凤儿被她这么一哭,也受不住地掉了泪,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一场捉奸的戏码立时变成了姐妹重聚的感人场面,让兀自站在门口搞不清状况的邵寂言看着都觉心酸。
如玉抱着凤儿哭了半天才分开,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泣道:“我可想你了知不知道!你不是去投胎的吗,怎么又回来了?是阎王老爷又反悔了不让你投胎?还是,还是你投完了又死了?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啊!呜呜……”
如玉这话直把在场的三个人都逗乐了,凤儿敲了她的脑门道:“傻子!我才走几天啊,胎还没成呢,死什么死!”
如玉吸了吸鼻子:“哦,那就是阎王老爷反悔了,不让你投胎了是不是?”
凤儿轻松地回道:“不是,是我自己不想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