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娘再不言语,只伸出一个指头。
他装糊涂,“这是多少?十块?”
“一百!大洋!”
“成交!”
“我要再添一百呢?”
他一咬牙,“中!”
婉儿娘咯咯笑了,笑间猛地变了脸,“我不卖了。”
他听了一炸,急火攻心,变了音:“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了?”
婉儿娘一笑,“刚才不过是说笑而已,我男人留下的东西,我怎么能卖呢?不卖了。”
他一巴掌按到了摊开的画上。
“干什么?”婉儿娘翻了脸,“你要犯抢?!”
“不敢。任凭你开价,我只要这张画。”
“任凭我开价?翻一番,四百大洋,你有吗?”
“假如有呢?”
“有也没用。这是我男人留下的,不卖。”
卞梦龙满脸淌汗,“高抬贵手,你要我干什么,尽管说。”
“尽管说?”婉儿娘似笑非笑,“我要搭着卖。”
“搭什么?”
“搭个人。”
“搭个人?”他惶惑了,“搭什么人?”
“搭上我闺女!”婉儿娘把婉儿顺手拉过来,往前一推。
婉儿羞赧地低着头,站在卞梦龙面前。
“……婉儿。”卞梦龙渐渐平息下来,怜惜地看着她。
婉儿娘厉声说:“黄花闺女,让你沾了,你瞧着办吧!”
“我要了。”他小声说了句后,转而高声说,“这张画我要了,这个人我也要!”
“交钱。”婉儿娘倒挺干脆。
他拎起一个沉重的包,依次掏出几封光洋,说道:“这是画钱,四百大洋。”
“人呢?”
“我先回家办点事,过后就来接走。”
“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要立个字据不?”
“用不着,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婉儿娘说着把《猎归图》卷好,装入布套递过去。
他接过布套看了一眼婉儿,说道:“婉儿,我会很快回来找你的。”
“这我知道。”婉儿低着头说。
“你怎么那么有把握?就不怕我远走高飞?”
婉儿任性地扭了扭身子,说:“我就知道。”
“后会有期。”他来到了门口,扭头说道。
“后会有期。”婉儿自语道。
他夹着蓝布套出了门,走几步后回头看去,婉儿正站在静斋门口默默地注视着他。好姑娘,穿着双红牡丹花鞋,在这穷山恶水之地虚掷着青春。企盼着我再来静斋把她接走。可谁能断定下一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他酸楚地想了想,又转而一乐,《猎归图》到手了,明媒正娶很可能只是母女俩的一种寄托,静斋估计着是不会再进入他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