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卞梦龙搀着梁秋,有说有笑地上了画舫。这天天气好极了。画舫往湖心漂去时,他因背着人出来又产生了幽会的感觉。
“卞先生约我游湖可有事要谈?”梁秋问道。
他深深点了点头。
“什么事?说吧。”
像有难言之隐。
“说吧。”
“还是上次所言的那桩。”他费了老大力气才说出来,“……梁小姐能否另择明主。”
梁秋低下头,微微摇了摇头。
他几乎喊起来:“肖少泉有负于你!”
“这点我永远不会谅解他。但我……早已是他的人了。”
他一怔,痛苦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半晌才说:“这也动摇不了我对你的爱!秋,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你爱得有多深?”
“不仅看出来了,我还暗中把你俩做了比较:你聪明过人,长于经营,而他除了唱戏,只会花钱;你曾救过我,而他在婚期将至时还不忘与一个道姑干那伤天害理之事。但光心裏明白又有什么办法。我与他之事尽人皆知,我又委身于他。事至如今,纵然恨其不忠,怨其不争,但除非他不在了,纵有再中意之人也不能弃他而另招英才了。”
卞梦龙沉下脸来:“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呢?”
“干吗说得那么吓人。”梁秋扑哧一声笑了,“如果他真不在了我就嫁你。”
“当真?”
“当真。不过卞先生别为了这句话就宰了他呀。”梁秋半真半假地说。
“肖少泉已不存在于人世了。”他一字一板地说。
梁秋惶然了,六神无主地四下看着,一下咬住了指头。
“梁小姐——”扑通一声跪下,激越地说,“从见到你第一眼起,你就把我牢牢地抓住了,试想,如若我成了梁家乘龙快婿,以我之钱庄、钱财与梁老板的财势相合,将富甲一方,梁先生百年之后,这一大摊我操持,将会如何辉煌!为达此目的,我已不惜采取一切手段。而特别是最近,肖少泉因鍊金失败被迫将全部遗产存于我的柜上,对这笔巨款我是绝不会轻易撒手的!一来为了得到你,二来为了使你家、肖家及我的钱财连成一气,我被迫雇人干了他——这实在是为了你与我的今后啊!”
梁秋一阵眩晕,几乎虚脱过去。
“事至如今,话已全部说出。”他看着浩茫的湖面,“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发落吧。”
梁秋托着额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人呢?”
“在你身后。”却是那个用斗笠遮了半拉脸的船夫说的。
梁秋疾回首,惊恐地叫了一声。上了船光顾说话了,没注意到她身后的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梁秋看看麻袋,又看看船夫,全身瑟抖起来,这个船夫似曾相识。“放心,我是卞先生的人。”船夫是板牙,他边撑篙边说,“等等把麻袋沉入湖中,事情就全干净了。”
眼中涌出了泪花,梁秋呻|吟着:“少泉……”
“梦龙比少泉强得多,重打锣鼓另开张吧。”卞梦龙的语气轻佻起来,“梁小姐,是不是最后再看少泉一眼?”
梁秋无力地点点头,看来是只有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了。他绕到她身后,准备解开麻袋。就在这时,船被什么狠狠地一撞,他被震倒在船舱中。
撞过来的是另一条画舫。舱中走出一个人来。
卞梦龙爬起看去,巨大的恐惧倏时在脸上凝结了。
肖少泉挺立在前甲板上。
“鬼!鬼!”卞梦龙惊恐地用手指着那船上的肖少泉。而在他身后传来了一个沉静的声音:“那不是鬼。”他猛回首,只见梁秋跷着腿,两手玩弄着头发,瞟过来一眼,好笑地说:
“我日后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你杀死的。”
这回轮到卞梦龙眩晕了。
“卞先生,”肖少泉立在甲板上开了腔,“还记得不?就在这个湖上,你雇了流氓打劫而接近了我们,并借梁老板的‘感激’之情开了钱庄。”
他目瞪口呆地听着。
肖少泉继续说:“以后嘛,你又对我放白鸽。”
船中人把披头散发的小黛玉推出来,她倒在肖少泉脚边,挣扎了几下,捶着甲板哭号着。
“江湖上把放出女子拐骗,搞得被骗者身败名裂,女子捞足了钱财再像鸽子般飞回巢,称为‘放白鸽’。”肖少泉看看脚边的小黛玉,抬起头来说道,“你用这手骗了我,但也启发了我——我日后的内人梁秋也是一只‘白鸽’,我们把她放出去了,她引诱着你为吞并梁家财产越干越大胆,在我把全部祖产都存到你的柜上后,你终于铤而走险了——既为得到梁秋又为了吞并我的祖业而要杀了我。”
卞梦龙颤抖着说:“我亲眼看到你被我雇来的人杀了,怎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