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骗枭 冯精志 1280 字 1个月前

茶端上来了,一碟美国牛奶糖摆到了茶几上,高厚椿亲手剥一块送到了占德魁嘴边,他随手拿起,扔到口中,狠嚼了两下,嗯,味儿还不错,又拿起透明的玻璃包糖纸,看看上面曲里拐弯的外国字,问道:“美国货?”

高厚椿等人点了点头。

“三牛喂了吃!”占德魁大声说。

这是临来前他跟卞梦龙学的一句“英语”。据老卞说,美国话的“感谢”,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把三头牛宰了拌在草料里喂。那三个相互看看,笑了。他们知道,他说的是英文中的“Thank you very much”,只不过窜入了“衞味儿”。

看到对方听明白了,占德魁高兴得满脸放光,又往嘴裏送了道:“老占我这辈子没编过瞎话。”

高厚椿的弟弟高厚槐急忙问:“那我们怎么办?”

那两个人紧着点头。

“先生,能告我们他的名字吗?”高厚椿又问。迎着三双好奇的眼睛,占德魁龇牙一乐,接着脆生生地吐出俩字:“不能。”

那三个不吭气了。

“买卖归买卖,你们问人家的名字干什么?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的。”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他随口问道,“在市里跑了几天,都收到些什么货呀,拿来叫我看看。”

高厚椿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几层,裏面用棉花包了个小物件,懊恼地说:“跑了几天,就在北马路的一个杂货摊上收购了一件这个,卖主说是宋代的东西,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二十块钱,不贵,也就买了。”

“这是块佩。”占德魁接了过来,颠过来掉过去地看了看。他倒不是懂行,而是当年占老鳖和不少混混儿老前辈腰间就吊着这种东西,装饰倒其次,主要是用以避邪。

“你看像是宋代的吗?”高厚椿病急乱投医,把跟那位神秘的先生沾边的人都看成了行家。

“嘛?”占德魁瞪圆了眼,“宋代?杨家将那会儿的?”

“不是吗?”高厚椿不安地问。

“宋个鸟!”占德魁骂出了声,“杨六郎就戴这个镇守三关口?还不够丢人的呢!”

“那上面的血沁。”高厚椿指指玉佩,提醒道,“上面有一块一块的赭红色,边角处沁得更明显。”

占德魁把玉佩放在眼皮底下仔细看了看,抬起头愤然说道:“这是狗血。这能唬得住外路人,还能唬得住津门的混混儿?天津衞东郊孙家就是专吃这碗饭的。”

迎着三双惊异的眼睛,他啪地一拍桌子,剑指往空中一点,重重地咳嗽一声,拉呱儿上了:

“为什么说是狗血?我自小就见过。孙家的人是把一条欢蹦乱跳的公狗一棒子打死,赶狗身上还热,赶忙开膛,狗血那时还没凝呢,就把玉件塞到死狗肚子里,用线缝好,然后在地上刨一个坑,把死狗埋了。过个三五年再刨出来,玉件上生的土花,血斑就是这个样的。别说,还真有人上当,以为是从古人墓葬中挖出来的古董。孙家就吃这行,做好了往北京琉璃厂送,这都是我自小亲眼见的,错不了。有一年,东郊的另一伙混混儿要来夺孙家老店,孙家老当家的,真是够个儿的混混儿前辈,当时在店口摆了口油锅,下面架着火,烧得油咕嘟咕嘟翻泡……”

“占先生,”高厚椿看他要扯远,忙把话拦住,提出了自己最上心的问题,“你说,叫你捎话的那位先生,他那里会有这种东西吗?”

他沉下脸来:“如果他那里有‘狗玉’的话,怎么样?你熬油,我老占当着你们三人的面跳进去。”

“好!”杨大方击节大叫,“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占德魁临走时,三个人往他兜里塞满了美国奶糖。临出门时,他扬臂喊了声:

“爷爷辈儿!”

那三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懂此时他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不可能懂,这话也与混混儿的规矩无缘。临来前,他问美国人管“明儿见”、“回头见”、“再见”之类叫什么。卞梦龙让他记住“姑的伯”。姑姑的伯伯,也就是爷爷的兄长,还爷爷辈儿的呀。他来的一路上都琢磨着这层关系,到临走时又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