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决战野狐岭(六)(2 / 2)

普天之下 肖申克117 2335 字 4个月前

窝阔台懒得理他,他旁若无人地从死人堆中找出一只盛酒的羊皮囊,拧开塞子,抬头就往口里灌。他是豪饮之辈,就是死他也要喝个痛快,只可惜这酒囊里只剩下一点残酒。

“拿酒来!”赵诚冲左右喝道。

有护衞取来烈酒。赵诚将酒递到窝阔台的面前:“这是我中兴府新出的烈酒,名曰‘烧刀子酒’,自是性烈似火。你既然想喝酒,这种事情我还是很愿意效劳的。”

窝阔台闻言,一把抓过,仰头就往嘴裏灌,高呼:“果然是烈酒,痛快!”

大概是因为酒性太烈,他的面色绯红,赤红的眼角出现两行浅浅地水迹。举目望去,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他最忠诚地部下,窝阔台指着苍天狂笑,嘲笑神灵的丑陋与薄情寡意,在他地谩骂声中,数十只箭矢飞奔而来,他的笑声嘎然而止。

在他最后的意识中,却已经忘了赵诚的存在,和赵诚所有的“罪恶”,他也不记得曾经的荣耀、财富、权力与金戈铁马,他只忆起父亲的期许,兄弟少年时代的情谊,还有对美丽家乡的无穷怀念。可是,一切都已经如过眼云烟,窝阔台死不瞑目。

一代枭雄窝阔台永远地倒下了,连同他身边的九脚白旌旗,成为赵诚走向中原之路的祭品。

赵诚将窝阔台的双眼闭合上,无论他对窝阔台的观感如何,窝阔台仍然是作为一名枭雄含笑而死的。他命人将阔端、阔出两人的遗体找来,在野狐岭替他们父子三人修了座坟墓——无论生前如何显赫,死后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贺兰军将士舔着伤口,医官们忙上忙下,尽可能地多救活几个,然而毕竟能力有限,有人痛嚎而死,更多的却是未看到最终的胜利就永远地倒下了。萧不离部的一位中年医官,疯狂地在战后寻找着某位年轻的士卒,可他只找到一具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遗体。

“就地休整三日,命凌去非回军,全权负责此事。向中兴府传达我的命令,命王敬诚征集民壮,将我的每一位阵亡勇士们的遗体送回去安葬,妥善安置。”赵诚命令道,“此役萧不离部居功至伟,各部计功、厚赏!”

此事自有参军与书记官们着手去办,他们评功不看人名与官阶,只看结果,既有军官参与,也有当事人自证与旁观者旁证,一切都是公开经得起士卒们评说。那些战死之人的功劳无人敢贪了,也自会有军中社团袍泽负责到底。

胜利了,赵诚虽然对未来的信心倍增,但此时的他却高兴不起来。六月的关外,虽也是烈日当空照,让人觉得刺眼,在赵诚的眼中却是赤红色的。

突然后方传来一声高呼:“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蒙古人!不儿罕,饶命呐、饶命呐!”

军士将那位躲藏在尸山中的俘虏给拖到赵诚的面前。

那人仓惶地跪倒在赵诚的面前,额头碰地,磕了九个响头:“不儿罕……哦不,陛下,我是刘仲禄啊,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你就饶我一条贱命吧!”

此人正是刘仲禄,二十年前他本是金国在燕京城的一小官,铁木真克燕京后,他靠一手能制得好鸣镝而被铁木真留在身边。此人倒没出过什么坏主意,对人人都是笑脸相迎,这是他与赵诚唯一相同的地方,两人都有相似的生存法宝。只不过前者是真心实意,后者伪善至极。铁木真死后,窝阔台上台,刘仲禄沦为马夫,替窝阔台喂马,一年不如一年。

刘仲禄称赵诚“陛下”,拍着赵诚马屁,这恐怕是天下第一人了。他老了,脸上的皱纹如同河流纵横的丘壑,跪在地上哆嗦着,眼神如同被猎人围攻中的小鹿一般惊恐。

“我可不是什么陛下,我要做皇帝,那也不会是因为别人恭维的缘故而成了皇帝的。我只做我所能做的。”赵诚冷冷地说道,“恭维的人多了,并非是一件好事。”

“国主称帝也是早晚的事情,小人只当是提前恭贺。”刘仲禄习惯性地拍着马屁,一时还不适应面前之人的角色。

赵诚心生厌恶:“你往日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不会杀了你。看在你以前没有为难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一笔钱财,你去燕京城安家落户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你也好自为之做个安分守己的寻常人吧!”

“小人愿去中兴府落户!”刘仲禄连忙求道。他认为中兴府应当是当今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随你!”赵诚不再搭理他,径直去抚慰军士。

刘仲禄看了看赵诚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堆沾着血迹的黄土,也是感慨万端。他如丧家之狗,到处寻找着可供安身立命之所,小心地伺候着高高在上的君王。堂堂天下,哪里才有安宁,哪里才是真正的乐土呢?

天地不言,唯有塞外六月炽热的烈风掠过,将失去大地束缚的茅草冲上九天云霄,眨眼间就消失不见。那一抔黄土前面立着一块孤零零的木碑,上面用鲜血写着几个大字:

贺兰国王灭蒙古可汗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