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抚长美须,满脸笑意:“夏州臣五年前也曾来过,那时民生凋蔽。百姓流离逃亡。如今看来,这夏州五谷丰登,百姓安康。这岂不正表明国泰民安嘛?”
“梁知州辛苦了!”赵诚道,“夏州本就是小城,又是连年战乱之地。能经营出这番光景来,让本王意外!”
梁文躬身道:“全依国主英明,臣哪敢不用心职事呢?”
赵诚笑着道:“如今关西已为本王所有,待本王回到中兴府。首要的就是封赏功臣将士,拜相封爵。新拓之地,也需要文臣去治理,本王欲遣你去延安府,你意下如何?”
“臣已经老了,欲辞官养老。”梁文道。他抬头偷看了赵诚一眼,见赵诚脸有不快之色,连忙又道:“臣一个孤老头子……”
梁文竟老泪纵横。在他苍老的脸上流淌直下。赵诚看了看他花白地鬓发,心中了然,梁文是想与自己女儿团聚,只是不得门而入,又怕梁诗若不认他。
“岳丈何必如此呢?”赵诚叹道,“诗若嫉恨你,我也知之甚深。待我回中兴府,我与她说说。令你们父女早日团聚。如何?只是眼下国家未立,正是用人之时。我不缺沙场为我搏命的健儿,一府一州之文官却是极缺。”
耶律楚材惊讶道:“原来梁知州乃国丈,失敬失敬!”
他这才知道这位梁知州原来跟赵诚还有这一层关系,怪不得方才登楼时,赵诚曾亲手搀扶梁知州,这梁知州虽感到意外也很坦然地接爱,耶律楚材以为赵诚只是看重自己的老臣子,却不知道原来他们还是翁婿关系。
赵诚第一次亲口以“岳丈”称呼梁文,让梁文百感交集,衝着这一声呼唤,年过半百已经奔六十的梁文仿佛焕发了青春,拍着胸脯道:“臣遵旨!”
梁文追亿往事,酸甜苦辣都涌上了心头。以前他是拼着命往上爬,为了仁途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女儿地幸福,最终还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现在官倒是越做越大,而且得来几不费功夫,身边却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老人,上一次中兴府之行,女儿梁诗若却拒不相认,让他感到十分辛酸。这成了他唯一的心病。所以的事情,当失去了地时候才知道珍惜,梁文如此,赵诚更是如此。
“没有国就没有家,本王所做的就是让国成为一个个小家的庇佑,让老有所终,幼有所养,妻子同在兄弟手足安居。蒙古人将我妻子质于草原大漠,本是常例,然却是吾之所深恶痛绝之事。”赵诚道,“将心比心,岳丈以前虽有不是,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诗若我自会劝她,望岳丈安心,用心国事。待新拓国土初定,我自会召你回中兴府。”
梁文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见左右盯着他看,颇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会地、会地!”
街上来自西域的商人,沿街兜揽着生意,本地百姓却没有一个能买得起他们的珍宝,商人笑骂百姓不识货,高声说在宋国要卖多少多少贯铜钱云云。硕大透明的珠子在阳光地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唯有几位能买得起的校尉军官围着他们讨价还价。
从横山骑马过来地蕃人,则带着皮货与小贩们换着粮食、盐、布匹与锅碗瓢盆,街上琳琅满目地货品让他们目不暇接,而来来往往兵甲齐整的贺兰军士让他们不敢直视,面有惧色。
进城地百姓则用自己辛勤耕作得来的粮食,换来家中紧缺地油盐,或者将家中婆娘织的布匹拿来卖钱,相互计较着手中货物的优劣,与店家和小贩们吵嚷着。
少年人则对涌入城中的贺兰军士感兴趣,他们抚摸着军士腰畔的长刀,羡慕不已,嚷嚷着求军士们拔|出|来看看。
地里多收了三五斗,百姓们都笑逐颜开,从脸上到心底的最深处都透着喜色。他们衝着贺兰军士们高声称赞着,行着注目礼,或者拉着说长道短,让军士们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个个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虚荣心或者自豪感达到了最高点。
“文人作诗,但凡以秋为题,以悲秋为多。孤雁南飞,落叶飘零,人在天涯云云。”耶律楚材望着形形色|色人群涌动的街市,心有所感道,“却不曾见到,秋天正是收获之季。百姓春播夏耘,地里刨食,为的就是这金秋丰收。”
“民以食为天!”赵诚笑道,“我为贺兰国王,百姓曾有疑惧,可是本王能够给他们粮食裹腹,授他们以田地,保一方平安乐业。百姓可不管谁是国王姓甚名谁,本王赐予他们安居乐业地根本,他们尊我为王,奉我为主,这不是什么太奇怪地事情。”
“国主治理贺兰五年即有此大治,但不过是一隅之地一方之民。推而广之,是否有志于天下乎?”耶律楚材道。
“正是!”赵诚肯定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