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二年的春二月,一支属于秦国的商队在别矢八里(今新疆吉木萨儿,乌鲁木齐东北)被扣押并被残害致死。秦王愤怒,三月即命安西都护府出兵攻畏兀儿之伊州(今哈密)。
没人知道这支所谓商队是秦国哪个州府的,传言说是灵州的,灵州人却说是中兴府的。更无人知道这支商队的领头者姓甚名谁,也无人知道这支商队因何原因被扣押,总之军士们众口相传:秦国商贾在畏兀儿受到了令人发指的对待,畏兀儿国王扬言见一个秦国人就杀一个。
所以,战争爆发了。秦王的怒火就是每一个秦军军士的怒火,他们要让畏兀儿人俯首认罪。
作为新兴秦国的邻居,畏兀儿人早就听说过关于秦军的种种传说,也听到过无数商人口中所说的秦王之“英明神武”,当然他们也熟知秦王十多年前曾在他们的王城别矢八里大醉狂歌过一场。
畏兀儿人早就了解秦王赵诚的怒火,但他们别无选择。当他们的回鹘祖先从北方草原南迁到这座由阴山(即今新疆天山,当时的天山指的是今内蒙阴山)雪水流入沙漠而形成的无数绿州时,已经改变了他们身上曾经剽悍的气质,他们占据着丝绸之路,醉心于商业利益和葡萄美酒,总是依附于四周强大的帝国。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亦应如此。
自从他们不堪忍受西辽派驻的少监的欺压、掠夺和凌|辱,起而杀了少监后,畏兀儿人胆战心惊,害怕西辽人的报复。那时蒙古人已经兴起,刚刚征服了乃蛮人,惴惴不安并且力量不足的畏兀儿人看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希望。而蒙古人对无比恭顺的畏兀儿人也极力拉拢,双方联姻。几乎成为一体。如今他们只能埋怨自己地国家离着秦国太近。
伊州就在阴山的脚下,站在伊州城外,可以看到连绵雪山的高峰与千古不化的冰川。春天风大,空中弥漫着沙尘,即使大山也阻挡不了沙尘的侵蚀。伊州城并不高大,也没有如东方城防那样拥有坚固高大的城墙,但是畏兀儿人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守军在城外掘了两道宽约十多丈的巨大壕沟,引入雪水。充作护城河。在两道壕沟中间修建起箭楼,上面有弓箭手严阵以待,还修建了矮墙,防止壕沟被填平后,秦军蜂拥而上攀墙攻城。
畏兀儿人大多守在城墙上,瞪着呼啸而来地安西军。他们不敢野战,一面派信使向着王城传递消息,一面被动地防守。希望得到上天的怜悯。
守军拒绝投降。
“放……”安西军的工兵团各级校、尉挥舞着手中的各色小旗。
弩炮隔着壕均,将石弹倾泻而出,石弹在空中挤压空气的阻挡,发出厚重的风声。
“咚、咚!”一个箭楼被击中了,木头爆裂。木屑横飞,箭楼上的畏兀儿士卒对弓箭射程之外的安西军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石弹迎面扑来,纷纷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发出声声惨叫声。
一个士卒被倾斜欲坠地箭楼伸出的椽子勾住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如同一个被掀翻的乌龟在空中手舞足蹈,圆睁着双眼,惊恐地呼喊着。
在一片弩弦扯动,石弹飞舞,人马呐喊与惨叫声中。没有人能听到他在呼喊什么,不知他是在呼喊救命,还是在呼喊怜悯。他的曈孔在收缩,迎面而来是粗大的弩箭。这位被挂在半空中地士卒眼睁睁地看着数十根弩箭迎面飞来,然后刺入自己腹、胸、四肢,他在临死前甚至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刹那间残破了,半空中弥漫着自己的血雾。血肉之躯是无法抵挡劲力十足的弩箭攻击地。
帅旗下,安西军大都督萧不离命令暂停攻击。他对手下工兵团攻击的准确性极为满意。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那个仍挂着半具残破尸体的箭楼终于在安西军与城头上的畏兀儿守军的注视下,轰然倒塌。掀起黄色的尘埃,将地上的尸首掩盖起来。
畏兀儿人的第一道防线被轻易地攻破,这似乎也在他们地预料之中。安西军立刻在萧不离的命令下,蜂拥靠前,就地掘土,试图将这第一道壕沟填平。萧不离甚至不敢相信畏兀儿人会如此消极。
他想对了,当安西军填出一个数丈的通道后,城头上射出一支火箭,紧接着是无数的火箭。没有射中安西军中任何一人,因为守军的火箭射的是第二道壕沟,那裏面灌着都是油脂、皮毛和油毡。
“不好,快撤!”萧不离呼喊着。
熊熊大火腾空而起,烈焰和浓烟弥漫着两条壕沟之间,冲锋在前的安西军撤退不及,拥挤在狭窄的通道上,被烈火炙烤着。紧接着城头上跃出无数地黑点,那黑点分明是从城内投出地石弹,两道壕沟之间正好是石弹的攻击范围。
冒着火舌地烈焰似乎将空气燃着。
黑色有毒的浓烟几乎让人双眼失明。
石弹怒吼着将安西军攻城的士卒砸成碎片。
惶恐的安西军拥挤着往后退,慌不择路的士卒摔下还未掩合的壕沟,被壕沟内的竖立的尖刺刺穿,呜呼哀哉。
陈大的两腿在发抖,作为中兴府一位屠户之独子,不久前还是一介平民。因为在去年冬至节的箭术比赛脱颖而出,授了一个什长的职位,根本还称不上是武官,只不过是另外九个人的头而已。战场之上亲眼所见的残酷远比昔日他听到无数英雄豪杰的丰功伟绩更加让他刻骨铭心。
陈大作为一名神箭手,迄今为止没有射出一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