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顿时一窒,看着他消瘦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想着刚才的一幕,明明应该恐惧、应该悲伤,但此刻站在前一刻他就站过的地方,她的心裏却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苍茫。殿里似乎有人在笑,有人在闹,有人在敬酒,有人在致辞,她却什么听不清,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和慕容谦一起坐进特制的大马车,等在车厢里文清远立即拿出银针给慕容谦扎上,又拿了些药油细致按摩,洛妍才慢慢回过神来,忍不住问:“清远姐姐,二哥这两天会很难受吗?”
文清远一边按摩,一边叹气道:“他的关节还未痊愈,能走路只是暂时封住了痛感,相当于骨折未愈却强撑着走路,这个劲一过自然会加倍痛回来。”
洛妍不由倒吸口凉气,急道:“二哥你疯了,不过是场宴会,不去有什么要紧?”
慕容谦看了她一眼,却未开口。文清远却道:“这个宴会是为你辞行,礼数上你不能不参加,他若不参加……”洛妍顿时恍然,二哥若不参加,身份只有澹台扬飞才有资格,二哥又怎么肯!
看着慕容谦渐渐发白的脸色,洛妍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眼睛发涨,只能将头埋进膝盖,任由眼泪奔涌。
慕容谦叹道:“你别听清远的,我你向文帝陛下辞行的事情,别人岂能代替?我又不是第一次让清远施针止痛了,哪里有那么严重!”
眼见洛妍肩头颤抖得越发厉害,慕容谦不由乱了手脚,急得叹气:“洛洛,好了,我没事,你别哭了……”文清远却低声道:“让她哭出来比憋着好。”
慕容谦只得闭目不理,听着洛妍拼命压抑的哽咽,想起澹台扬飞隐忍的石雕般的脸孔,心裏百味交陈:打小澹台扬飞对洛妍就不一般,但洛妍对他却似乎只是玩闹的情分,没想到看现在这样,她竟是情难自已,若真是如此,就此让他们分开,也不知……
心思百转之下,听着洛妍已渐渐平静,慕容谦突然道:“其实,有件事情也许你应该知道……”洛妍不由就抬起了头。慕容谦却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重新开口:“澹台扬飞他,一直没有娶正妃。宇文姐妹,都是侧妃。”
这,是什么意思?洛妍迷茫的看着慕容谦。慕容谦心裏叹气,却不得不把话说下去:“我朝皇室婚嫁不比汉人讲究,前朝就有公主嫁异姓王和王世子的旧例,只要是正妃便不违制。”
洛妍慢慢咀嚼着这话,忍不住摇头苦笑:二哥的意思竟是,她其实还是可以嫁给澹台扬飞的,只不过和昔日的好友共侍一夫就行。若是以前的洛妍,大概也是一个选择吧,可现在,她……怎么做得出来?当了三年杜宇辰和袁敏儿的第三者还没当过瘾么?还要抢自己发小的老公?
慕容谦看着洛妍惨然的脸色,忍不住叹了口气,却听身边的文清远也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转眼去看时,却见她凝视着自己,目光古怪之极,碰见他的视线,才低下了眼睑。不知为什么,神色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慕容谦不由心中一紧,心中回想:刚才难道哪句话说错了?想了一遍也不得其解。
这一路,三个人各怀心思,再未开口。一到驻馆,慕容谦却立刻到了书房与澹台扬飞议事,又将洛妍身边的女侍衞换了大半,更把雪清叫去叮嘱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天气便阴沉了下来,午后更是飘起了潇潇冷雨,北风从窗隙、帘底钻进屋里,竟似寒可浸骨。
风雨虽寒,大燕驻馆却是一片忙碌火热,车如流水般先将大部分行李物品搬运上船,洛妍这边因从杜府运出的大部分箱笼并未动用,三天购物的所得大多又都是立刻就打包入箱了,只需直接运走,故此倒不比上次忙碌。只李妈妈和天珠指挥着侍衞将洛妍屋里一些可以先打包的物品及路上所需装好,由小蒙带人运到船上先将房间稍加布置整理。
洛妍却是无心去管这些,只拿了本书靠在软榻上发呆,身边一步不离的守着个青青。直到晚间,看着变得有些空空荡荡的屋子,她才渐渐有了点真实感:这是自己在大理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摸着空荡荡的梳妆台确认这一点后,洛妍微微的苦笑:自己曾多热切的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啊!但现在,这一天又意味着什么呢?不过是自己将面对比杜府那点小打小闹严酷百倍的局面:可以不择手段对付自己的太子大哥;不知道从哪里会射出来的冷枪暗箭;在无数场合无法逃避会见到的他和他的妻子……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