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针锋相对(2 / 2)

千机皇后 之臻 3352 字 29天前

“铁石心肠?”那低沉的如同金玉敲击的声音响在耳侧。

聆音的心一跳,便看到萧洛隽从门外拾步而入。他仍然穿着朝服,明黄色朝服上绣着五色龙章,威仪不凡。

当然,被人私底下这样议论,萧洛隽的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目光轻轻地扫了下仍然维持原姿态坐着的聆音,以及跪倒在地的柳扶疏,淡淡道:“原来朕已经落到了这等地步,明明待人不薄,偏偏那人不屑一顾,甚至还在背后污蔑朕是铁石心肠?”

他似是在自嘲,却又蕴藏着扑面而来的冷意。

聆音听得心惊肉跳,但还是笑道:“皇上何时也有了偷听墙角的癖好,可非君子之举。”

“君子?”他道,“对于你这样既是小人,又是女子的人,还讲什么君子风范?”

他看了一旁的柳扶疏一眼。柳扶疏识相地福了福身子,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裏。

聆音被这样的强词夺理说得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道:“皇上昨夜使了一招请君入瓮,随后又披星戴月地去上早朝。这才刚刚下朝,便又来这裏听墙角,好生劳累。”

“你也不赖,没一刻让人安生。朕只是稍不留意,你就又无孔不入。若朕要是再迟来些时候,也许柳扶疏就要被你挑拨离间得因爱生恨了。”

“因爱生恨?皇上也知道是因为爱?”聆音道,“所以皇上这不是铁石心肠是什么?看皇上这副模样,显然就没把柳扶疏放在心上。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利用别人的喜欢,让人为你卖命呢?”难道女子的喜欢,在他的眼里就是那般廉价吗?是可以成为笼络人的工具吗?

“阿止,朕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希望。”萧洛隽冷淡道,“有些事情,她明知道不可为,却仍然执意,朕也管不了她。”

阿止……阿止……从前听着,还让人有几分意动。如今听他这样叫着,却让人想到之前他昭告全宫,众人皆可叫她阿止姑娘。

“那皇上……”聆音顿了顿,道,“你觉得,你给过我希望吗?皇上可是从我入宫伊始,便告诉我,不要喜欢上你,那后来还对我强求什么呢?”

“朕没想到阿止你也这么在意朕说过的话。”萧洛隽冷笑道,“朕记得朕还说过很多话,你怎么就当作耳边风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人啊,总更喜欢记住对自己有利的话。”

“有利?”萧洛隽嘴角一扯,道,“所以皇后这是打从入宫伊始,便想着同朕撇清关系了。”

“不。那只是提醒自己。”聆音道,“皇上以为我当年才多大的年纪?哪能够真的严格按照既定的步调行走,一点儿也不乱套?”

若是真的能,她这些年,就不会过得那样煎熬了。倘若真的无心无情,便没有那么多情生意动,她甚至此时还能够在宫廷,做着帝国尊贵无比的皇后,谈笑自若地让太后一步一步走向毁灭。

“你的年纪不就是用来迷惑人的吗?朕不会忘记,三年前你就能用一纸廢后诏书弄得满朝风雨,让朕进退维谷。朕查明真相后,更是觉得被人扇了一巴掌。那时候你是恨不得朕被朝堂上的事情弄得更焦头烂额一些,好方便你脱身?让瑰色重新崛起?朕也不会忘记,当年灯会上你对朕的虚与委蛇,明明你脸上笑容绚烂,内心裏却早已有了离开的心思,而朕却想着此举能够纾解你心中郁结……你一边同朕谈笑自若,眼里皆是眷恋,另一边却面不改色指派人来刺杀朕。外头包裹着糖衣,而内核涩得发苦,说的便是你这种人吧?”萧洛隽看着聆音,幽沉若潭水的目光似要看入她的眼底深处,连半点藏污纳垢的地方都不放过。他淡淡道:“你又以为,你好得到哪儿去?你何尝不是利用着别人的喜欢与信任,为你卖命呢?”

“我又利用谁为我卖命?”聆音冷笑道,“皇上既然这般瞧不上我,又为何还要将我困在这太极殿内,而不是在崇安侯府就斩草除根?”

她还等着萧洛隽开口,又自顾自地说着:“因为昀儿?还是因为太后……又或者说是,皇上对我余情未了,如今还想着再续前缘?”

聆音站了起来。三年的时间,她的身量也比从前高了几分,不过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只能勉强到萧洛隽的肩膀。

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角微微挑起来,有一种蛊惑众生的妩媚。

她那么盈盈地看着人的时候,好似你是她心底的唯一,她就如同春光里荡漾的秋波,能沁凉到人心里面去。

萧洛隽想到聆音之前的欺瞒和背叛,面色更加冷沉了下去,道:“虞聆音,你想太多了。”

“皇上如今的举动,实在是不能不让我想太多。皇上觉得,你这样是对待阶下囚的态度吗?”聆音道,“正常的做法,应该在那时候就当机立断将我就地处决,就算勉强留我一条性命,那也应该将我打入天牢,或者诏狱,或是重兵把守、不见天日、让人心生绝望的地方。然后,皇上再让人放出消息,等着我的下属来营救我,再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我放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

“你莫非以为朕不敢?”萧洛隽面有讽意,“瑰色的势力遍布天下,也许天牢还有瑰色的内应,你以为朕会按照常理出牌吗?”

“皇上自然是敢的,这点我深信不疑。只是我觉得,皇上对我的关注度,显然是超越了正常的阶下囚。我可记得,当年在宫中的时候,皇上从来没有分过这么多的心神给我。皇上在梧州受的旧伤还未愈吧?早朝前身上不是还裂出血了吗?皇上龙体贵重,早朝后,应当先让太医们给皇上换药。”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哂笑道,“也不知道太后如今的情形如何,想必就算醒来,神志清醒的时候也没有几刻钟吧?皇上以孝治天下,就算不顾念自己的身体,也应当去晋宁宫探望探望太后。莫非如今我在皇上心裏的地位,已经远胜岳太后了?”

果然一提到太后的身体,萧洛隽的神色就冷了几分,只不过他今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冷嘲热讽聆音几句,只是道:“你现在所能做的,便是将母后身上余毒的解药交出。母后也没几年光景了,身为人子,还是希望她能够无痛无苦。”

“凭什么呢?”聆音冷笑,“允许她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就不允许我绝地反击。萧洛隽,仅仅因为她是你的母亲,你就这样双重标准吗?你将我在宫外的事,知晓得一清二楚,又可曾知道我当年在宫中经历的种种事?你可知道,当年我要是什么都不做,指不定我就不能够活着离开皇宫。或者,如果当年我再迟点儿离开皇宫,你觉得我今天还能够活着站在你面前吗?我放过岳太后,她又可会放过我?”

“那你倒是同朕说说,当年你在皇宫经历了什么;说说你是如何让沈绿衣同岳留思搭上,策划出那一场廢后风波的;再说说如何在太后寿宴的当晚,扮成你母亲潜入晋宁宫中,将太后手里的凤箫窃走的。也许你所想的,只不过是你内心的臆想罢了。母后总不至于做坏你性命的事情,毕竟你也是皇后。更何况,若是真的厌恶你恨不得你死,那当初又何必让你入宫为后?”

“太后的心思莫测,我若没有入宫,她怎么会拿得到凤箫。她错只错在,错估了我的势力,我并非是能够任人宰割的人。你说的臆想?原来这些年我与药相伴只不过是我的臆想?”聆音冷笑道,“那你以为,向来身体康健的我,生产之时为何那般凶险?难道也只是我的臆想?皇后难产而亡,自然不会引起前朝的动荡,顶多是感叹一句我承受不了那么大的福气罢了。或者……这其中,压根就有你的默许和授意?”

萧洛隽的脸色微变。

“莫非是被我说中了?明明那时候我九死一生诞下昀儿,你明知道我心裏最忌惮的便是太后,却还是准许太后抚育昀儿。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恨?萧洛隽,其实你那时候,压根便是不想要萧明昀吧?”聆音想到当时破釜沉舟的情景,眼底充满了浓浓的讽刺之意。

“够了。”萧洛隽冷冷开口道,“虞聆音,你这个将昀儿丢在宫中三年不闻不问的人,有资格这样说吗?”

听到这句话,聆音原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数分。

也是……若是萧洛隽那时候有了其他的心思,在后来她离宫的时光里,他怎么会以对待储君的态度教养萧明昀呢?萧明昀的身体,又怎么会康健如同常人?显然是萧洛隽视萧明昀若珍宝,疼爱到心坎的。

聆音的嘴裏发苦。纵有万般的理由,抛弃亲子这种事,她是无力辩驳的。

“虞聆音,你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般冷血无情。”萧洛隽声音里有失望之意,道,“也别把自己臆测的事情当作理所当然的借口。朕真是万万没想到,在你的心中,朕竟是这般的模样。朕也不想再同你争辩什么,这样只会在你的口中听到更多的借口,更多的谎言。”

“那皇上,也千万别把所有的人都想得太良善,尤其是这后宫中的女人。”聆音“好心”劝诫。

“自然。”他道,又恍若这次的争辩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道,“回殿中吧。朕希望一个月后,你为朕起舞。若到时朕不满意,你是想让谁入宫陪你?沈绿衣,还是宋淮,又或者是想和肃王见见面?”

宋淮,是淮姨的本名。

作陪?见面?萧洛隽的言下之意,自然不是这言语表面上的意思。

“皇上这是在威胁我吗?”聆音道。

“威胁?”萧洛隽笑了一下,道,“这只是告知。”

“皇上就那般有自信,可以手到擒来?”聆音道。

“试试看便知道了。”

他拂袖而去,她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