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千金记 石头与水 7680 字 5个月前

宋嘉言直接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管家重任,虽说以往未管过家,不过,她本就心性聪明,再者,还有梁嬷嬷在一旁指导于她。本身宋家人口不多,排场不大,除了走礼来往之事,并无大事。

遇着走礼来往的,宋嘉言都是比照着先时的单子拟出礼单,待宋荣回来,皆给宋荣看过,但有需要增减的,宋荣都会提点于她。

宋嘉言上手极快。除了前两日宋嘉言不大熟悉,处理得慢些,待家事上手之后,每天不过半日,宋嘉言便能处理妥当。余下时间,她或是陪老太太说话,或是看看书、写两笔字,悠闲得很。

倒是小纪氏,见宋荣让宋嘉言管家理事,心裏急得很。偏偏宋嘉言得闲儿,还每日探望于她,瞅着宋嘉言悠然自得的模样,小纪氏心裏滋味难言,倒挣扎出一分心气来,那些汤药下去,脸色渐渐好转。却不想又一重磅消息袭来,险些将小纪氏击垮——宋荣要纳二房。

不是通房,不是侍妾,而是正经良民、出身清白的二房。

闻此信儿,小纪氏当下将喝进去的汤药悉数吐了出来,脸若金纸,直接两眼往上一翻,昏死过去。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去半条命,连忙着人去跟宋嘉言禀报。

宋嘉言正在老太太跟前儿说笑,听此言,一面命管事去请大夫,一面问:“昨日我才听大夫说,太太的病大有好转,再喝几服药便无妨碍了。这是怎么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宋嘉言说话声音不高,绿云却是额冒冷汗。这位大姑娘年纪不大,手段狠辣,初初管事时,一位方婆子仗着是小纪氏的陪房在宋嘉言面前抖机灵,宋嘉言脸色未有半分变化,直接令管事绑了方婆子一顿打,非但如此,还抄了方婆子的家,可是抄出许多值钱的东西。

这些东西换成银钱,依着月钱,就是八辈子也赚不来的。最后,宋荣做主,直接令小纪氏交出方婆子一家子的身契,把这一家子远远发卖了去。至于卖到何处,没人知道。

自此,一家下人个个打起精神,再不敢小看于她。

宋嘉言既有问,绿云半分不敢隐瞒,道:“太太知道老爷要纳二房之事,就、就……”

宋嘉言冷斥:“胡言乱语!太太素来贤惠,若知道爹爹纳二房,也该欣喜恭贺,如何会因此病情加重?看你这丫头一脸聪明相,不想却是个糊涂人。罢了,你是太太身边的体面人,一会儿大夫就到了。你暂且回去,好生服侍太太,再有差错,我是不依的。”

绿云满头冷汗地退下了。

宋老太太哼哼两声,不满道:“瞧瞧,她自己不能伺候,倒还不愿意你爹爹纳个正经二房呢。”

宋嘉言笑:“太太不是这样的人,家里又不是没有妾室通房,就算爹爹纳了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太太只有一个。哪里值当为这个不高兴呢?”心裏暗道,父亲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半条命啊。

其实,宋荣会有此举的原因,宋嘉言一清二楚。

事情是这样,宋嘉言自从接手管理家事,便命人备了份厚礼给韩氏送去了。宋嘉语那样得罪韩氏,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总不能当没这回事。

宋嘉语再如何无礼,到底姓宋呢,捅了娄子出来,家里就得给她擦屁股。

宋嘉言初初理家,宋荣并不完全放心,时常落衙回家后问一问管事家里如何,由此得知宋嘉言给韩氏备礼之事。

无缘无故的,怎么倒给韩氏送礼?

宋荣自然要问个究竟,宋嘉言将礼单子给宋荣看了,又把宋嘉语失言的事说了。宋荣平常教子何其严厉,盼他们明白事理,却不料宋嘉语做出这样的事来。

宋荣当下气个半死,若不是小纪氏正病着,真得不了好儿。宋嘉言劝了好半天才把宋荣劝住了。

结果,第二日,宋荣便跟母亲商量,他要纳二房,正经良民、清白出身的二房。

原本,宋嘉言没特别叫人知会小纪氏这事儿。

世道要求女人贤惠,不过,这种事,没有哪个女人能真正贤惠得起来。

却不想,小纪氏还是知道了。

宋荣要纳二房,如今,宋嘉言理家,她便将一个比主院儿小一些,又比柳、翠两位妾室共居的东跨院儿略大的,挨着主院的一个小院儿收拾出来。

因那院里松柏生得好,宋荣大笔一挥,为之取名:常青院。

取出这样的名字,真不知道宋荣要纳个怎样了不得的二房回来呢。

宋荣这样的男人,绝不是寻常女人可以左右的。别说一个二房,就算娶一百个二房,也是一样。这次宋荣纳二房,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警告小纪氏。

宋嘉言常常安慰宋嘉诺,对宋嘉诺说:“到了太太跟前,不要说你一切安好。见了太太,就跟太太哭,说你在学里受欺负,家里奴才也不拿你当回事,晚上喝碗羹还是冷的,闹了半夜肚子。如今太太病再好不了,你就要被欺负死了。”

宋嘉诺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过一会儿,方小声道:“大姐姐,这不是说谎吗?”说句老实话,宋嘉诺并不觉着母亲管家与宋嘉言管家有什么差别。不像老太太管家时,当真是一团混乱,吃口顺畅饭都难。

宋嘉言淡定地道:“这是善意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这些话真的善意吗?宋嘉诺不放心地问:“我怕这样说,母亲会心急如焚,岂不是要加重病情吗?”

宋嘉言一笑:“二弟只管照我说的办,太太十天之内,必能痊愈。”

宋嘉诺不大信,可是,他又觉着大姐姐说得这么言之凿凿的样子,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按着宋嘉言说的去做了。

宋嘉诺一说,小纪氏心疼得险些厥过去,宋嘉诺还很会自我发挥,说:“可怎么办呢?大家看着太太病了,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昨天晚上,我温书后有点儿饿,想着要碗甜羹吃,又怕厨下推诿,就没说。”

小纪氏既气且急,一时晕眩,险些倒下去,又强撑了身子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骂了一时,小纪氏摸着儿子仿佛瘦了许多的小脸儿,心疼得直掉眼泪:“我的儿,我的儿,你可是你父亲的嫡子啊!我想着,你姐姐在我院儿里,你在前头有你父亲照看,怎知竟让我儿受这样的委屈。”说着就哭了起来。

宋嘉诺见母亲哭,一咧嘴,跟着也哭了。于是,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丫头婆子赶紧来解劝:“太太这样伤心,倒叫二爷跟着难受呢。”

又有一人道:“就是瞧着二爷,太太也得把身子养好呢。”

小纪氏抹干眼泪,丫鬟捧来温水,小纪氏先投了帕子给儿子擦干净小脸儿,自己这才重新梳洗,强打着精神道:“好孩子,今天就跟着母亲用饭吧。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叫厨下做去。”

宋嘉诺说了几样小纪氏喜欢的菜,小纪氏眼眶微红,与丫鬟吩咐将儿女偏爱的菜色做来吃。

宋嘉语得到丫鬟的回禀,也连忙到正房来,见母亲和弟弟都哭过的样子,急问:“母亲,二弟,你们怎么了?”

小纪氏强笑:“没事,正想叫你过来,咱们娘仨儿一并吃饭呢。”示意女儿坐在身畔,小纪氏温声道,“我叫厨下做了你喜欢的山菇青菜,还有你弟弟喜欢的鸡粥菜心,一起吃吧。有你们伴着,我也有胃口。”

“母亲,你可以下床了吗?”宋嘉语忧心地问。

小纪氏道:“不过一点风寒,哪里又是什么要紧的病呢?总是在床上躺着,倒躺散了骨头。”

娘仨儿安安生生地吃了一餐饭。

小纪氏到底精力有限,与儿女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他们去休息了。小纪氏躺在床上,乳母张氏轻手轻脚地过来,为小纪氏将被子盖严。

原本小纪氏出嫁,武安侯夫人给她配的两个老成嬷嬷,一位是梁嬷嬷,一位便是小纪氏的乳母张嬷嬷了。

小纪氏嫁给宋荣后一直顺风顺水,梁嬷嬷去照顾宋嘉言,张嬷嬷伺候了小纪氏两年,便因儿子搭上章家弄了个小官儿当。小纪氏便赏张嬷嬷荣养,回家享老太太的福了。如今,小纪氏病得厉害,张嬷嬷听说了,主动回来服侍主子。

张嬷嬷与小纪氏主仆多年,情分似半个母女,照顾起小纪氏简直是无微不至。见小纪氏憔悴如斯,张嬷嬷也心疼,还是劝道:“就是看着两位小主子,姑娘也得振作呢。”

小纪氏眸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喃喃道:“是啊,我还有嘉语和嘉诺呢。”

说也奇特,这么一刺|激,第二日,小纪氏倒可以扶着丫头下床走走,顺便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宋老太太见小纪氏憔悴的模样,并未如以往那般挑剔,反是非常善心地安慰小纪氏:“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家里的事也不必你操心,言丫头打理得很好。”

一句“不必你操心”,再一句“言丫头打理得很好”,小纪氏心火上蹿,到底还能稳住颜色,笑道:“是啊,媳妇也听说了。嘉言是咱家的长女,不过大嘉语一岁,就这样能干,替老太太和媳妇分忧不少,媳妇也欣慰得很呢。”

宋老太太笑:“要不怎么说这丫头懂事呢。”

宋嘉言奉承道:“我自小就跟着祖母长大,都是祖母教我教得好。”

宋老太太愈发喜悦,小纪氏脸色淡然,说了几句话,便回院里休息了。

这几日,宋荣虽少入内宅,对内宅的事倒还大致清楚。想到宋嘉言给宋嘉诺出的主意,宋荣不禁叹了口气:嘉言真是已经把小纪氏看透了。

先去老太太那里用过晚饭,宋荣方去了主院儿。

小纪氏见宋荣来了,眸中闪过一抹惊喜,连忙起身相迎,在宋荣身前微福一礼,脸上带了三分怯,柔声道:“老爷来了。”

宋荣笑握住小纪氏的手,扶她起身,夫妻两个一并坐于榻上。他打量着小纪氏消瘦的脸庞,声音温柔中带了几分关切:“你瘦了许多。”

待丫鬟上了茶,宋荣便命房内丫鬟婆子都退下了。

小纪氏默然一笑,方柔声道:“我请老爷过来,是想跟老爷赔罪的。”

宋荣并未听小纪氏想赔哪些罪,只道:“我知你是个明白人,既然你都明白了,我便放心了。”赔不赔罪之类的,宋荣半分不在乎。小纪氏违逆了他的心意,他也做出惩戒了,他要看的是,接下来小纪氏要怎么做。

小纪氏满肚子的话还未说,便被宋荣轻描淡写带过,小纪氏倒还淡定,索性直接低声问:“我知老爷是恼了我,如今我身子已经大好,不知还能替老爷管家理事吗?”

宋荣温声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柔儿。”

听到丈夫唤自己的闺名,小纪氏心下大恸,不禁想到大婚后的美好时光。她微微垂下脸庞,道:“先时我身上不好,都是大姑娘替我分忧了。如今我已经好了,老爷也愿意给我机会,那我就再接回管家的事,也叫大姑娘安心地跟着卢先生念书。若大姑娘因我这身子耽搁太多的功课,就是我的罪过了。”

“好。”

这一声好落入小纪氏的耳朵里,小纪氏眼中涩意难忍,恍惚间泪珠便落了下来,在裙裳间晕着淡淡的湿痕。宋荣取出自己的帕子塞到小纪氏手里,道一声:“也别太操劳,多留意自己身子。”抬腿走了。

小纪氏扑到乳母的怀里一场痛哭,成亲以来,夫妻之间向来都是蜜里调油一般。她也并不是有心惹宋荣生气,却不料,一朝做错,夫妻感情竟生分至此。

她多想告诉丈夫,她是真的知错了。

如今,丈夫却并不想听了。

宋荣亲自吩咐宋嘉言,叫她把家务交还给小纪氏。

宋嘉言笑:“太太总算大安了,家务倒没什么累的。只是爹爹纳二房之喜就在眼前了,若是太太一直病着,到底脸上不大好看。”

宋荣自书桌上取了一只巴掌大的描金红木匣子,含笑递给爱女。宋嘉言接了,打开一瞧,不禁惊叹出声:“好漂亮的宝石。”裏面宝石大小个头并不匀称,各种颜色都有,五色七彩,熠熠生辉。

宋荣笑:“赏你的,拿去玩儿吧。”

宋嘉言两指捏了块拇指大小的绿宝石瞧了又瞧,喜欢得很,笑道:“爹爹,那我就受之无愧了。”她不仅帮着管了这些天的家,还帮着老爹把继母的病给治好了,功劳着实不小。

“越发刁钻了。”宋荣笑斥一句,心裏却愈发欣慰长女聪明懂事,又跟宋嘉言说了不少话,方令她回去歇息了。

得了一匣子的宝石,宋嘉言一个大晚上都是美滋滋的。不想,第二天她去与小纪氏交接家务,又得了小纪氏给的一套头面首饰。

小纪氏平日乐得拿官中的东西做人情,宋嘉言先是道谢,复又推辞道:“太太心爱的东西,我怎么好收下呢?太太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再说,我小小年纪,也用不了这些,太太还是给二妹妹留着吧。”

小纪氏拉着宋嘉言的手,柔声道:“你代我管了这些天的家,样样妥当,我心裏非常高兴。有功则赏,这头面给你,你就拿着。现在用不到,以后也能用,女孩儿家,哪个还嫌首饰多呢。你执意不要,就是嫌我了。”

话至此处,宋嘉言只得收了。

小纪氏又道:“这些天因家事耽搁了不少功课,我跟卢先生说了,叫她有空帮你补一补。至于什么时间补习功课,你跟卢先生商量吧。补习功课虽要紧,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经此一劫,小纪氏周全许多。

宋嘉言应了一声,她与小纪氏本没有多少话好说,见小纪氏没什么事要交代,便起身告辞了。

抱着小纪氏给的头面回了院子,宋嘉言暗叹,果然是绝境逼人上进啊。如今小纪氏看起来,竟有那么一二分正房太太的气韵了。

辛竹筝正在院中剪花枝,大丫头翠飞捧着个羊脂白玉的美人侍立其后,见宋嘉言回来了,辛竹筝笑着打声招呼:“言儿。”

宋嘉言笑:“表姑,快来,有好事儿。”

辛竹筝不紧不慢地跟着宋嘉言一并进屋去,笑问:“什么好事?”

宋嘉言令丫鬟小春儿将首饰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来,是一套点翠镶钻的金头面。其实就头面而言,也有大套、小套之别。如小纪氏给宋嘉言的这套,共有八样小首饰组成,算是小头面了。

裏面的流苏小凤钗辛竹筝是用不得的,于是宋嘉言挑了一对牡丹步摇、一对梅花簪送了辛竹筝。辛竹筝要推辞,宋嘉言笑:“太太赏的,见面分一半。表姑莫要客气了。”

辛竹筝道:“我现在也用不上,等以后我能用了再找你要。”

“表姑又哄我呢,表姑尽管收着,以后咱们大了就能用了。”宋嘉言学着小纪氏的话来说服辛竹筝。大人的首饰与小女孩儿的完全不同,这套头面是小纪氏的陪嫁,自然要放一放才能戴的。

辛竹筝知道宋嘉言是个爽气性子,笑一笑,便令丫鬟收了。

宋嘉言第一次见到杜月娘的时候,微微惊讶。

身为一个男人,没有人会不喜欢貌美的女人。宋荣亦不例外,不论小纪氏还是柳、翠两位侍妾,无一不是貌美窈窕之人。而宋荣这样大张旗鼓纳的二房,宋嘉言以为,纵然不是国色天香,最起码也得是小家碧玉一类的吧,结果……倒不是说杜月娘不好看,只是与美貌还有一定的差距。

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矮,肉皮儿不好不坏,身段儿不胖不瘦。总而言之,这是个面目平庸的女人,便是年纪,瞧着也不是十五六岁的粉|嫩。

这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不然何以入得宋荣的眼。宋嘉言对着杜月娘微微一礼:“二姨娘。”

杜月娘还以半礼,叫了声:“大姑娘。”

其实震惊的不只是宋嘉言一个,便是宋老太太也是满脸迷惑,十分不解儿子怎么纳了这么一位二房。不要说与宋荣的妻妾相比,哪怕家里的丫头,比这位杜二姨娘模样出挑的也不是一位两位。

昨日宋荣休沐,纳杜月娘进门,家里整整热闹了一日。今天一早,杜月娘随着小纪氏来给老太太见礼,当然,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到底是正经二房,都要见一见才好。

见过了杜月娘,宋嘉让、宋嘉诺与辛竹笙便出门上学了。余者,宋老太太对这样容貌不出众的儿子二房也没什么兴趣。这种相貌,便是想当狐狸精,也没资本呢。宋老太太向来心思简单,就说了一句:“好好服侍你们老爷。”

杜月娘恭恭敬敬地应了。

杜月娘入府为二房,只是初时引起府中不少的议论。杜月娘为人沉默少言,性子温柔和顺,并不是难相处的人,何况宋荣如今大都歇在常青院,府中下人自不敢小瞧杜月娘。

便是小纪氏,现在行事也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杜月娘是宋荣正经纳的二房,小纪氏心性不笨,自然不会对杜月娘打打骂骂,碍宋荣的眼。不过,她依着规矩叫杜月娘到她房里立规矩是没有错的。便是宋荣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小纪氏这才多了几许底气。

这位杜姨娘实有过人之处。不论小纪氏如何使唤,杜月娘都是一副清风拂面的淡然模样。过了几日,小纪氏觉着也没意思,她生母章姨娘受宠十几年不衰,生下二子一女,所以,小纪氏比寻常女人更加懂得男人:一旦男人变了心,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位杜姨娘,论容貌,小纪氏不认为杜姨娘会是她的对手。可是,宋荣就是喜欢杜姨娘。

小纪氏让杜月娘来立了几日规矩,便和颜悦色地对杜月娘道:“这几天,是要你过来熟悉熟悉规矩。我看你做得很好,明天便不必来了。只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就成了。”

杜月娘轻声应了,见主母无所吩咐,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张嬷嬷有几分心急,端上一盏莲子羹,道:“太太也忒心善了。”

小纪氏温声道:“老爷如今常去她房中,我何苦要与她为难。”想了想,小纪氏又道,“嬷嬷,你坐吧。”

张嬷嬷斜插着身子坐了半个屁股,小纪氏道:“这回我身子不好,我心裏很感激嬷嬷来照看我。除了姨娘,就是嬷嬷能待我这样好了。”轻轻叹了口气,小纪氏继续道,“不过,我那乳兄捐了官,如今也是官身。嬷嬷一家子的身契,我也早放了。老爷是个谨慎的人,我现在已经好了,嬷嬷就回家吧。”张嬷嬷毕竟是官员之母,总不能叫官员的母亲在家里做下人奴才的活儿。

张嬷嬷叹:“我听姑娘的。”

“嬷嬷有了空闲,只管来瞧瞧我,也与我说说话儿呢。”小纪氏想到如今情形,忍不住眼圈儿发烫。

张嬷嬷宽慰小纪氏道:“姑娘,以后日子还长呢。姑娘多想想语姐儿、诺哥儿,就没有迈不过的坎儿了。”

小纪氏命人重赏了张嬷嬷,又派了府里的车,好生将张嬷嬷送回了家。

倒是宋荣回府后,未在小纪氏这裏见到杜月娘,不禁问道:“月娘没在你这儿?”

小纪氏温温一笑,从丫鬟惜红的手里接过温茶递给丈夫,道:“初时叫她来,是想看看二姨娘的性子,再让她学一学府里大致的规矩。如今,我看她很好,就让她回去了。家里丫鬟婆子使不清,连柳氏翠雀她们我都不会使唤,何况二姨娘呢。”小纪氏笑道,“真个把姨娘当丫头用,还不叫人笑话死。”

宋荣点了点头,呷口茶,当晚歇在了小纪氏房内。小纪氏觉着,自己似乎隐隐摸着宋荣的脉了。

八月十五过后,章家人忽然到访。章姨娘的亲侄儿,小纪氏的亲表兄,章家大老爷章明亲自来了,还带了不少补品,说:“二皇子准备为庶妃娘娘请封侧妃,前几天得到恩典,我有幸去了二皇子府见了庶妃娘娘一面。庶妃娘娘说,待侧妃的封号下来之后,想请姐妹们见一面。不知妹妹可有空闲?”

小纪氏面露喜色,笑:“娘娘总算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