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是个聪明厉害的人物,不然,他也没有今日。
他对女儿会娇宠一些,但,他对两个儿子的冀望绝对不是两个女儿能比的。
不想,他自负大半生,两个儿子没有调|教好,最肖似于他的,竟是宋嘉言。
宋嘉让、宋嘉诺走了。不论是出自什么样的原因,他们走了,退了,也败了。
宋荣所欣赏的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真正激赏的是宋嘉言的性子,平地起势,百折不回,天崩地裂,岿然不动。离开退缩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坚持才是最艰难的选择。
唯有坚持,方有转机。
宋嘉言等来了她的转机,宋嘉让、宋嘉诺将来会走向何方,只得看命运的安排了。
杜月娘出身平平,刚被扶正,眼前摆着的,就是宋嘉言的立后大典了。
立后不同于选秀纳妃,一顶小轿送进宫中,从此贵贱各安天命。
立后,是皇上正式的迎娶。三媒六聘,各种礼仪规矩,一样不能少。不但内务府要赶制皇后的大礼服、皇后的金册,还有送给皇后家的聘礼赏赐,另外皇后的凤仪宫空旷已久,必要重新装潢,才能让新皇后入住。
宋家更不得清闲,不管小纪氏怎么死的,死了多久,尊不让卑,该立后还得立后。宋家该有的喜庆,一样不能少。好在小纪氏的死因颇有几分不名誉之处,宋荣心中并没有什么悲伤,他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不该迎娶小纪氏进门儿。
宋嘉言要做皇后,相比于小纪氏不名誉的过世,实在是万千大喜了。
与皇家结亲,不但皇家要忙,宋家更是忙。
宋嘉言先时的嫁妆已经很丰厚,不过,那是嫁方二的时候。如今二嫁做皇后自然又有所不同,宋嘉让宋嘉诺一去不知何处,宋荣干脆又给宋嘉言添了一笔。还有各种亲戚朋友,甭看宋嘉言与昭文帝刚刚事发时,真正担心宋嘉言的没几个,但宋嘉言就要做皇后了,上赶着来添妆的,不知多少。
杜月娘实在力有不逮,宋荣干脆请纪闵来家帮忙。又有辛竹笙的妻子许氏自告奋勇地前来帮衬,管事奴仆各自卖力,一切都算井井有条。
宁安侯又把李行远派来给宋荣跑腿儿打下手,李宋两家的亲事虽未成,但宋嘉言这样的本事,宁安侯现在芥蒂全消。
西山别院。
宋嘉言对李睿道:“劫持翠蕊儿子的那些人还没露面,不会这样顺利的。”不说别处,宋家与承恩公府,已是死仇,更不必提宫里宫外那些想要对她不利的人。
李睿道:“皇上已经加派了人手。”
宋嘉言道:“总不能这样被动。”说着,宋嘉言与李睿低语几句。
李睿略一点头,转身去办了。
外面的事暂可不提,后宫之中,自从昭文帝颁下立后诏书,就多了几许微妙的气氛。
原本虽然戚贵妃位尊,依旧不过贵妃之位。哪怕戚贵妃代掌凤印,执掌宫务,但贵妃就是贵妃,永远不是皇后。如今,后位空悬多年之后,昭文帝忽然就要立后了。皇后,一国之母,名正言顺的后宫主人。
别人的滋味儿尚不可辨,宋嘉语已是缠绵病榻许久。不仅仅是因为宋嘉言将要入主凤仪宫,母亲的死,宋嘉语已经悉数知晓。
入宫这两年,宋嘉语早不是当初于内宅沉迷于琴棋书画、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儿了。母亲突然过世,这是谁动的手?宋嘉语想宣召家人进宫,结果,连老太太都去了福闽二叔处,家中已无适当的人进宫。哪怕宋嘉语再无知,她也明白,家族的支持并不在她的身上。
依宋嘉言的本事,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父亲支持宋嘉言才是明智的选择。那她与她的儿子该怎么办呢?
宋嘉语心中存了事,昭文帝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无人开解,渐渐地就成了症候。开始只是身上发懒,如今,竟是连起身都难了。
宋嘉语是宋嘉言的亲妹妹,人家姐妹之间的事儿,自是人家姐妹的事儿。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会亏待宋嘉语呢。
戚贵妃更是将药材补品不要钱地送来永安宫给宋嘉语养身子,方太后听说宋嘉语缠绵病榻,也亲去瞧了她一遭,还打发了宫人安慰了宋嘉语半日。方太后实在堪比灵丹妙药,第二日,宋嘉语便能起身了,也算一大奇事。
戚贵妃只管将自己分内之事打理得清楚明白,待新皇后进宫,她手中这凤印也该交出去了。在一日昭文帝来长福宫消遣说话时,戚贵妃问起端睿公主的亲事。
昭文帝笑道:“看来你是有瞧中的少年了?”
戚贵妃捧来一盏温热适口的杏仁酪,笑道:“臣妾哪见过几个少年?要臣妾说,只要人稳妥就成。臣妾说的,倒也不是外人,若皇上觉着可以,应了臣妾,说明臣妾眼光还不差。若皇上不喜这桩亲事,也勿要恼了臣妾才好。”
昭文帝笑问:“你就说吧。”
“也不是别人家,正是臣妾的娘家,戚国公府。如今戚国公府是大哥大嫂袭爵,臣妾虽是庶出,但少时没少得大哥大嫂照顾。臣妾兄长家,有三子四女,长子次子已经成亲,如今唯有小儿子未婚,臣妾见过那孩子,倒还算稳妥。”戚贵妃笑道,“与端睿年纪也相仿,若是皇上觉着尚可,再把把关。端睿年纪也大了,她又是皇上的长女。她这亲事不议,余下几位小公主就要耽搁了。”
昭文帝笑称是,当天晚上尚未在戚贵妃这裏安寝,就收到西山八百里加急的速报:宋嘉言的西山别院失火了!
宋嘉言西山别院的火烧透了半边天,无数人已经打算去宋家举哀,请皇上节哀了。宋嘉言却令人将抓到的刺客尽数交与大理寺审讯。别院的火一起,落井下石者必不在少数。
昭文帝简直给宋嘉言吓去半条命,宋嘉言道:“皇上莫担心,我心裏有数,总不能只是被动地让人算计。虽然引出的都是小喽啰,也足够震慑一下了。若我们无所作为,皇上新立的皇后尚未进宫就被人暗害了,皇上威严何在?”
昭文帝是真心担忧宋嘉言的安危,如宋嘉言所言,新立的皇后,立后大典尚未举行,若宋嘉言有个万一,余者不过说些节哀的漂亮话儿而已,昭文帝威严何在?
未进宫的老婆都能叫人给在宫外弄死,下一步,这些人是不是该琢磨着弑君了?
宋嘉言的话从来不多,但每句都能说中昭文帝最在意的地方。
昭文帝道:“这些事有朕在,你不必操心。如今这别院是住不得人了,你就先回家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
昭文帝做足排场,亲自送宋嘉言回家。
麻烦依旧无处不在,凤仪宫重新装潢,内务府开始叫苦工期。立后诏书已下,皇上的圣旨不比太后懿旨,可以被人当狗屎,说踩一脚就踩一脚。后位已定,彭老相爷告病,朝臣犹不死心,以仁君贤君之话劝阻昭文帝缓修凤仪宫。
这些事,宋嘉言都是听宋荣说的。眼瞅着宋嘉言就要进宫,宫中朝中的情形,宋荣自然要尽量告知宋嘉言。当然,宫中的事宋荣也不大清楚。但朝中情形,宋荣有必要给宋嘉言普及一二,免得她进宫时两眼一抹黑。
宋嘉言轻描淡写道:“皇上实在太仁慈了,朝中为官,能者居之,既然内务府总管力有不逮,换个能干的人就是了。这种事,还值得朝会讨论?”不过是重修凤仪宫,又不是重建凤仪宫,内务府磨叽至此,必有缘由。送去大理寺的人还关着呢,又有人敢出幺蛾子,昭文帝毕竟是帝王之尊,再仁善心慈也有忍不了的时候。这回,内务府讨不得便宜去。
宋荣笑道:“皇上当廷夺了内务府总管的官职,着其下官补上。如今内务府也不叫苦了。”
帝王恩宠之类,宋荣是没办法教导宋嘉言的,但,既然宋嘉言能将昭文帝弄到手,想来也自有手段。在宋荣看来,摸准帝王的心思比恩宠更加要紧,再漂亮的女人,也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只要宋嘉言稳稳地坐稳后位,熬到太后,便是胜利者。
宋荣将老娘送往福闽,宋耀见到兄长的信,当天就打发长子宋嘉谦、次子宋嘉诫赶来帝都。
宋嘉谦与宋嘉让同龄,宋耀为他择了同僚之女为妻,书香门第陈家之女。陈氏女父为福州知府,算不得什么高官。不过,陈知府嫡亲的兄长在帝都为正三品大理寺卿。陈家在帝都也是中等人家儿,绝对算不得差。
宋嘉谦甫到帝都,他的差事便安排好了,通政司八品知事。官职不高,位置绝对不差。
宋嘉诫直接去禁衞军报到,任了个八品的小头目,绝对不显山不显水的位子。
皇后的娘家人,这样低调的安排,任御史也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宋嘉谦宋嘉诫来到帝都,大大地缓解了宋家在帝都的处境。哪怕两人官职不高,起码,皇后娘家还是有人的。当然,宋家这几个人手,相对于世家大族,有些单薄是真的。不过,家族单薄,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坏事。
宋嘉谦的老婆陈氏,与杜月娘、纪闵、许氏一处,除了料理家事,就是接待来客,整理宋嘉言的嫁妆。现在宋荣手里的银子,也就是往宋嘉言身上使了。宋嘉言自己也有银子,不过,宋嘉言并未太过张扬。她的嫁妆的确丰厚,但相对于皇后这个身份,纵使丰厚,也并没有离了格儿。
宋嘉言平日里也会见杜君与李睿,她书院的事是杜君在管,李睿则把着钱脉。哪怕宋荣也得感叹一声,不知不觉间,宋嘉言竟羽翼初成。
转眼间,立后大典已到。
立后大典绝对是大排场,礼部内务府昏天黑地地忙了三个月。
如今,宋嘉言腹中孩子已经七个月了。立后须吉日吉时。
早上起床,先用过参汤与点心,女官有条不紊并动作迅速地帮着宋嘉言妆扮。宋嘉言脸上的妆都是自己画的,头发与大礼服则由女官服侍。
纵使有女官觉着这样做仿佛不大妥当,也没人敢出声。能被派到宋嘉言身边的人,都不是傻瓜。这些宫人无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若宋嘉言是一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她们还有发挥的余地。这位主儿能在宫外就揣着皇子入主凤仪宫,聪明人,还是赶紧闭上嘴巴吧。
皇后凤辇已在外等候,宋荣等晚上只是小憩一时,听到宋嘉言院里有了动静,俱都在院中偏厅等候。如今见宋嘉言出来,众人纷纷起身。三层凤冠之下,宋嘉言的脸依旧平静淡然。
那个曾经聪慧中带着几分天真的小女孩儿,似乎只是一夕之间就成长为了宁静沉稳的少妇,望着宋嘉言眼中尽去的天真,宋荣心下蓦然一酸。
谁人都要长大,他曾经以为依他的地位,能够给子女足够漫长的成长时间,却不料宋嘉言是以这样坎坷波折的方式告别曾经的天真。
宋嘉言轻启朱唇,唤了声:“爹爹。”
宋荣眼睛微涩,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家是一个需要互相妥协的地方。曾经,宋荣就是这样要求家人的,却未料到今日儿女离散,各有伤痛。
“以后,再不会了。”宋嘉言道,“我此去宫闱,不能在爹爹身边服侍,爹爹保重身体。”
宋荣送宋嘉言出门。
按规矩,原本该是娘家兄弟背着宋嘉言送上皇后轿辇,虽然宋嘉让早已远走,借用一下宋嘉谦倒也没什么。只是,考虑到宋嘉言腹中的双生子,宋嘉言直接扶着女官的手走出去,上了凤辇,再由女官服侍着换了绣金镶玉的靴子。
秋高气爽的天气,清晨,不太热也不太冷。迎着一抹晨曦,浩浩荡荡的皇后仪驾驶向皇城正门,朱雀门。
朱雀门已是百官等候,昭文帝尚未露面,宋嘉言也只是坐于凤辇中等候。待昭文帝乘龙辇至朱雀门,再由内侍捧出中书省谕诏。宋嘉言下凤辇,恭听圣谕。其实,大概就是些客气话:“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今宋氏秉端穆之懿,体河山之仪。今持节奉册,立肃承宗庙。度恭中馈,御导六宫,作范仪于四海。皇天无亲,维德是依,无替朕命,永终天禄。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之后,宋嘉言行大礼,接下诏书。
昭文帝亲扶她起身,宋嘉言望着昭文帝的眼睛,微微一笑,声色清悦至极,道:“即日起臣妾将以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秉端穆之懿,体河山之仪,执掌凤印,统领后宫,尽心辅佐皇上,以解皇上后顾之忧。”
昭文帝温声道:“愿宋氏秉其贤德之态,舒雅之风,统领后宫,勿负朕之厚望。”
边上有内侍官提醒:“恭请皇上授皇后以凤玺。”
昭文帝双手捧过皇后之玺,宋嘉言郑重接过。之后,满耳皆是千岁万岁欢呼之声。
其实,大典最重要的部分就在这裏。之后祭告天地祖宗之类的,与民间并没有什么差别。无非就是皇室更加讲究罢了,宋嘉言硬是挺着七个月的肚子撑了下来。到晚上,宋嘉言还与昭文帝一并登朱雀台看了看下面来看热闹的帝都百姓。宋嘉言一手握在昭文帝手中,一手对着下面的百姓挥了挥,听到下面的欢呼声,宋嘉言笑道:“皇上,您也跟百姓们打个招呼吧。您看,百姓们都看着您呢。”
昭文帝笑问:“开心吗?”
“能嫁给受万民爱戴的皇上,当然开心。”宋嘉言悄悄地捏捏昭文帝的掌心,挑挑眉毛,眼睛弯起来,昭文帝待她一直很不错,既然嫁了,她也不会敷衍于他。她嫁的是他的人,而不单单是他手中无上的权力。
于朱雀台流连一时,帝后方携手回了凤仪宫歇息。
宋嘉言这么大的肚子,自然是没法子行房的,且这一日劳累下来,亏得宋嘉言身子骨儿结实,胎象安稳。昭文帝留宿凤仪宫,是礼法,亦是规矩。
及待第二日清晨,二人皆有各自职责履行。内侍宫人为帝后二人着衣梳妆,之后,昭文帝去前面早朝。宋嘉言也需等着妃嫔请安。
宫妃以戚贵妃为首,昨日大典已是叩拜过皇后。公主以端睿公主为首,后面还有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皇子中,六皇子已搬至前面皇子所念书,秦淑妃所诞七皇子、宋德妃所育八皇子均年幼,未抱出来。
宋嘉言淡淡地说了几句客气话:“听皇上说,本宫未进宫前,都是戚贵妃代为执掌宫闱,辛苦你了。”
戚贵妃忙道:“妾身本是愚笨之人,不过是皇上、太后吩咐什么,臣妾做什么罢了。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娘娘指点训教。”
宋嘉言温声道:“戚贵妃太客气了。”说着,命人颁赏。
戚贵妃谢赏之后,宋嘉言道:“宋德妃、秦淑妃各诞有皇子,本宫听说皇子还小,以后再见吧。”再命人颁赏。
接着是丽妃冯嫔等昭文帝潜邸之人,最后是无子或是位分低的宫嫔,再者,几位公主这裏,宋嘉言一并赏了。只是,谁也未料到,宋嘉言会把丽妃排在宋德妃与秦淑妃之后。其实,这也正常。丽妃资格虽老,论妃位不过是贤妃,品阶与宋德妃、秦淑妃相同,待遇自然也不差她们。但是,贵德淑贤,封号上还是不同的。关键是,丽妃仗着方太后娘家侄女的身份,平日里便是戚贵妃也会让她三分。如今丽妃不论赏赐还是名分,均落于宋德妃、秦淑妃之后,宋嘉言赏赐尚未颁完,丽妃的脸已是青了。
宋嘉言问:“丽妃可是身子不适?”
丽妃大脑还算清楚,宋嘉言新皇后第一天,这时候找宋嘉言的晦气,该是她不识趣了。丽妃强挤出一抹笑,恭声道:“臣妾不敢。”
“身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跟敢不敢没什么关系。”
丽妃一噎,道:“臣妾安好。”
“那就好,看你的脸色,还以为你身子不爽快呢。”宋嘉言淡淡道,“你们是皇上的妃嫔,平日里在皇上与本宫这裏,耍一耍小脾气小性子小别扭的,皇上与本宫都会包容你们。不过,在太后面前,还是要谨慎持重,方不负你们各自尊位。”
丽妃也是将将四十的人了,被双十年华的宋嘉言不咸不淡地一番话点下来,脸臊得不行。还好女官前来提醒,是该去慈宁宫请安的时辰了。
宋嘉言便起身,外乘步辇,带着一干妃嫔前往慈宁宫。
这些天为着立后的事儿,方太后已经许久未能睡个安稳觉了。昨晚又失眠大半夜,方太后真心觉着,再这样下去,不必宋嘉言来克她,她自己先得玩儿完。不过,因宋嘉言前来请安,尽管晚上大半宿地失眠,方太后早上却是精神抖擞。
宋嘉言刚欲行大礼,方太后已道:“赶紧扶着皇后。”
宋嘉言便扶着女官的手起身,微微一笑道:“母后慈悲,心疼臣妾,心疼孙子。”
方太后一脸慈爱的笑,指了指侧位榻上:“皇后坐吧。”又道,“昨儿大典,可累着了?要不要宣太医看看?”
“臣妾倒觉着还好。”
“那就好。”方太后露出舒心至极的笑来,望着宋嘉言微微隆起的小腹,“哀家就盼着抱孙子了。”
宋嘉言抿嘴儿一笑道:“借母后吉言。母后身子可安?昨儿大典,臣妾多是坐着的,劳累有限,倒是宫里,这一番安排布置,自少不得母后为皇上与臣妾操心。”
方太后笑道:“多是戚贵妃她们忙碌。”
宋嘉言笑道:“知道她们的辛劳,刚刚在凤仪宫,臣妾已经赏过她们了。”
方太后笑得慈善,满目关心地道:“皇后刚刚进宫,能有多少私房?让皇帝赏吧。”
宋嘉言一笑道:“臣妾刚进宫,有幸嫁予皇上。夫妻本是一体,不必计较太多。不过,戚贵妃她们为臣妾的事操劳,赏赐自然是从臣妾的私库出。母后放心,这点儿东西,臣妾还是有的。”
宋嘉言甫进宫,就将事做得这般周全。方太后唯干巴地应了一句:“那就好。”
方太后笑对戚贵妃等人道:“皇后刚进宫,人也年轻,若是皇后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们要尽心辅佐皇后处置宫务。”
戚贵妃忙道:“皇后娘娘聪慧周全,人所不及,臣妾等愚钝,唯望皇后娘娘指点训导。”
宋嘉言笑眯眯地接了句话儿:“她们都是懂事的。臣妾有什么不是之处,母后教给臣妾,就是疼臣妾了。”
方太后亦是笑眯眯地道:“听听这话,懂事才该好生辅佐皇后呢。”
“如今臣妾身子渐笨重,臣妾虽是皇后,现下接过宫务,日后生孩子坐月子,怕也要歇一段时日。臣妾想着,还是要母后帮着掌一掌眼。若母后觉着劳累,再托她们不迟。”宋嘉言笑道。
方太后并未料到宋嘉言甫一进宫,并没有急着收拢内宫之权,反是意欲将内宫之权暂且交还到她的手里。昭文帝的后宫,后位空旷多年,一直都是方太后代掌宫权。如今宋嘉言此话都说出来了,方太后自不会推辞,笑道:“既然这般,哀家就代你操持一段时日。”
宋嘉言又笑道:“母后年纪不轻,若事无巨细都要母后操劳,万一劳累了母后,臣妾难免心下不安。以往戚贵妃也掌过宫务,还有,咱们家的公主也大了。端睿公主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左右不过这两年的事,也该让公主学着打理宫务。日后公主出嫁,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毕竟公主府可是要公主自己打理的。虽有女官嬷嬷,总要知些寻常事务,将来自己当家做主。依臣妾看,就依着往日的规矩。母后做个总揽,戚贵妃、端睿公主打理细务,余者,二公主十五、三公主十四,都是大姑娘了,你们也跟着戚贵妃与端睿公主学着做些浅显事务。”
一通安排之后,宋嘉言笑眯眯地问:“母后觉着,臣妾这样安排如何?”
方太后笑道:“皇后刚进宫,能想到这些也够了。只是,宫务烦琐,只戚贵妃与端睿,哪里打理得妥当?德妃是你的亲妹妹,淑妃的娘家祖父是你父亲的恩师,听说,你们在闺中便认得的。她们都是精明能干的孩子,虽比不得戚贵妃细致周全,给戚贵妃做个臂膀还是可以的。”宋嘉言想把后宫这潭水涤荡得清明,方太后就要把这潭水搅得更加浑浊。
宋嘉言眉毛都未动一下,笑道:“说来,臣妾与方谅的亲事,都是德妃穿针引线所赐。记得当初臣妾进宫来给德妃请安,德妃拉着臣妾的手流泪,说,只要臣妾嫁到承恩公府,日后定不辜负臣妾。母后,臣妾不信德妃。同样,臣妾也不信淑妃。”
宫里是个讲究脸面的地方,凡事,必要做得云山雾绕,凡话,必要说得语焉不详。谁也未料到新上任的皇后娘娘是这么个坦诚直率的人,说话行事,那叫一个干脆果断,不给人留半分余地。
宋嘉言乍一提方家,方太后已然微微色变。不过,好歹是在后宫生存多年的太后,方太后很快恢复了先时的慈和可亲,笑道:“皇后想得多了,德妃、淑妃都是懂事的孩子。”
宋嘉言笑而不语,方太后提议宋德妃、秦淑妃代掌宫务之事,就这么被宋嘉言按了下去。
及至慈宁宫请安完毕,诸人各归各位。
端睿公主随母亲去了长福宫,到了长福宫,端睿公主方叹一声:“皇后娘娘好生威仪。”幸而母妃当初没做那出头的椽子挡宋嘉言的道。
戚贵妃道:“有这么个厉害人镇着,日子才能过得舒坦。”她与各方都没什么利益冲突,没人会闲到手发痒来为难她。戚贵妃的后宫生存之道是,永远跟着皇上走。皇上信谁,她便信谁。
端睿公主笑道:“母妃说得是。”她也比较看好宋嘉言,宋嘉言虽然出身不高,不过,一直是帝都城出了名儿的厉害人物。打从昭文帝把立后的话说出来,端睿公主就觉着,宋嘉言之势已然难挡。
端睿公主是个最聪颖不过的人物,宋嘉言已经伸出了橄榄枝,戚贵妃与端睿公主没有理由不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