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驾雾的经历,练钧如至今还是第一次体会,尽管男装打扮的孔懿就在身后驾驭着博乐鸟,但他仍是觉得一阵心悸。他起先还有兴趣放眼地上的所有景物,愈到后来便愈发脸色发白,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久久不去。心中忐忑的他忍不住向前方的周侯夫妇望去,只看两人背影,便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等驭风而行的便捷方式,就连身侧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坦然。见此情景,他便只得咬牙苦撑着,尽力不让腹中已然翻江倒海的感觉影响全身。
好在周国边境的几个城池离中州华都并不遥远,中午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一众浩浩荡荡的人群便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胥方城。远远俯瞰下去,只见城门前早已等候着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军士,尽管刀剑入鞘,但看在练钧如眼中却犹觉战力非凡。
由于先前已经越过了中州边境,因此孔懿早就向他指点过,所谓的王师无锋驻扎在何地。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一眼便发觉了夹杂在周国军队中的那一个方阵,不管从队列还是装备,都和周围的其他军士格格不入。尽管是居高临下地大致扫视了一眼,练钧如便从他们身上发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便是王师无锋中的精锐甲士?”尽管心知不会有错,练钧如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看这些人似乎都诡异得紧,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他的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孔懿冷漠自持的声音,“这些人都是无锋中的精锐,平日自知上阵杀敌,不知生死,乃是天下最好的死士。殿下可别小觑了他们,只看周军和这些人隔开这么大距离,便足可见他们的煞气影响之大。这些人都可以称得上无心之人,殿下只需当他们是死物即可,别的无需操心。”
练钧如闻之大讶,几乎要转头问个究竟,想到自己尚在博乐鸟背上,便只得硬生生地止住了念头。随着周侯骑乘的三足青鸟发出一声脆鸣,那些异禽便纷纷高声啼叫起来,此起彼伏的鸣声中,一只只毛色体态不一的异鸟收拢双翅降落在地面之上,五彩缤纷的羽翼竟几乎遮盖住了落日的余晖,为其上的人们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异芒。
高居马背上的周国将领突然一声厉喝,所有骑士立刻整齐划一地都滚鞍下马,俯伏跪倒于地,高声奏报道:“恭迎主上和夫人返国!”几乎同一时刻,另一边隶属于王师无锋的五百人方阵也在统兵将领一声叱喝下同时靠拢,却是同时挥戈顿地,口中不发一声,只有那将领前行几步出列,单膝跪地道:“末将奉命恭迎兴平君殿下!”
两边际野分明的迎接之词让周侯和练钧如都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周侯樊威擎毕竟不是寻常人物,立刻不满地训斥道:“寡人早就有言,此次归国会与兴平君殿下同行,尔等还不行礼问安?”一句话说得全场了无音响,王姬离幽却只是微微一笑,显然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她也不待丈夫吩咐,随即便命侍从搀扶,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鸟背。
那周国将领只是愣了一愣,随即悄悄仰头望了一眼,见主上目光炯炯,便立刻垂头道:“主上,请恕末将失礼。适才见主上夫人回归,末将一时疏忽,竟忘了主上吩咐,罪该万死!”他轻轻碰头之后,这才起身对高居博乐鸟上的练钧如深深一揖,随即再度单膝跪下道:“周国胥方城城守孟明参见兴平君殿下!”尽管受了周侯训斥,其人却并未让一众军士跟着呼喝,孔懿见状不由目现寒光,用手指在练钧如背后轻轻戳了一下,示意其多加注意。
“孟将军多礼了,本君虽受君侯相邀,却不过是寻常人而已,当不得你如此见礼,快快请起!”练钧如一边说一边目视周侯,微微颔首谢过。
周侯樊威擎和练钧如打了个招呼,甩开前来搀扶的侍衞,只手在三足青鸟的鸟背上一撑便轻轻跃下,这才板着脸走到那孟明面前,看了好一阵子方才伸手将其扶起。“孟明,这些年辛苦你了。以你当日之功屈居区区胥方城守,寡人虽然是有意为之,却也知道辜负了你的才能!”他说了一句让练钧如没头没脑的话之后,便沉声喝道,“胥方城守孟明渐听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