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试院里的诸考生,都羡慕异常,不少人自恨未抓住这不世遇的恩宠。
不过,听说所有卷子都要经胡太后御览评阅,想来还有机会。但这胡太后见识高明,寻常卷子只怕难以入目,有些人一急之下,扯碎了写了一半的文章,搜索枯肠,想写出些一鸣惊人的见解来。
东试院里,登时又沉入了一片宁静中。
胡容筝在考案间踱了几步,眼睛忽然被一张墨迹淋漓的卷面吸引了,那卷面上,书法极为漂亮,有东晋二王之风。文章恣肆开阔,笔意高远,见识不俗,竟是难得一见的好策论。
胡容筝停住了脚步,在那个面庞黧黑瘦削的年轻考生身后站住了,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子弟?”
黑面考生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笔,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草民是齐州元顺。”
“姓元?”胡容筝一怔,“你是皇族宗室?”
“草民并非嫡系。”
“父亲是谁?”
那考生犹疑了一下才道:“草民的父亲是任城王元澄。”
“胡闹!”胡容筝沉下了脸,“你是亲王世子,怎么来举孝廉?这是专为平民士子所设的进贤之道,你身为上将军、任城王之子,何必凑这份热闹?”
元顺掀开袍角,跪在地下,朗声答道:“草民并非世子,草民是任城王的第五个儿子,空怀抱负,却没有进身之阶,为何不能被举孝廉秀才?”
“不许口称草民。”胡容筝虎着脸,训斥那个相貌十分老成的亲王子弟,“即使不是世子,亲王之子,也能入宫为侍衞,也会有侯封,为什么非要到这裏来谋求一任小小地方官?莫非你是抱怨皇恩菲薄么?”
“臣绝无此念!”那元顺一点也不害怕退缩,“臣只是想在这三年一次的荐才大考中比比自己的才识,陛下,请给臣一次机会!”
看来,这是个骨鲠狷介的书生,胡容筝无奈地一笑,转脸向清河王元怿说道:“四王爷,这元顺的确是个人才,怎么从没有听人说起过?”
元怿一笑,拍了拍元顺的肩膀,道:“元顺学问是好的,然而脾气过于耿直,常常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连几个哥哥们都生了气,与他割袍断义,没了往来。四年前,这孩子负气离家出走,不知下落,听说在齐州的僧寺读书,他父亲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总没找着他,今天竟自己回来了。今儿晚上,我亲自送他回王府领他爹爹的板子!”
胡容筝不禁大笑,天下竟有这种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