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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钟 陈峻菁 1335 字 1个月前

只在一刹那间,一种巨大的悲痛和悔恨袭中了胡容筝,她摇晃了两下,便扶着元诩的身体,昏倒在地。

殿外,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再次传来了隐隐的羯鼓声,鼓声中,似乎有一个中年男子在沙哑地唱着:

<small>悲且伤,</small>

<small>参差泪成行。</small>

<small>低红掩翠方无色,</small>

<small>金徵玉轸为谁锵?</small>

日日等候在太极殿上的群臣,谁都没能想到,他们终于没有等来皇上元诩亲政的那一天,而是等来了皇上崩殂的噩耗。

可怜的元诩,他这一生,永无机会过问一次大魏的政事,只因为他有一个过于强悍冷漠的母后。

但令太皇太后胡容筝始料不及的是,太子是个女儿身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连洛阳城也传播得沸沸扬扬,看来,瞒是瞒不下去了。

经历了许多大事的她,索性把心一横,在元诩死的当天颁下诏书说:“皇家握历受图,年将二百;祖宗累圣,社稷载安。高祖以文思先天,世宗以下武经世,股肱惟良,元首穆穆。及大行在御,重以宽仁,奉养率由,温明恭顺。朕以寡昧,亲临万国,识谢涂山,德惭文母。属妖逆递兴,四郊多故。实望穹灵降祐,麟趾众繁。自潘充华有孕椒宫,冀诞储两,而熊罴无兆,维虺遂彰。于时直以国步未康,假称统胤,欲以底定物情,系仰宸极。何图一旦,弓敛莫追,国道中微,大行绝祀。皇曾孙故临洮王宝晖世子钊,体自高祖,天表卓异,大行平日养爱特深,义齐若子,事符当璧。及翊日弗愈,大渐弥留,乃延入青蒲,受命玉几。暨陈衣在庭,登策靡及,允膺大宝,即日践阼。朕是用惶惧忸怩,心焉靡洎。今丧君有君,宗祏惟固,宜崇赏卿士,爰及百辟,凡厥在位,并加陟叙。内外百官文武、督将征人,遭艰解府,普加军功二阶;其禁衞武官,直阁以下直从以上及主帅,可军功三阶;其亡官失爵,听复封位。谋反大逆削除者,不在斯限。清议禁锢,亦悉蠲除。若二品以上不能自受者,任授儿弟。可班宣远迩,咸使知之。”

诏书中直承,潘充华为皇上元诩生的是个女儿,为了稳定人心,才谎称是太子。现在,胡容筝从宗室中重新选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元钊,立为幼帝。

那一天,太皇太后胡容筝,携着三岁的幼帝元钊,威严地出现在太极殿上。

殿下,公侯百官噤若寒蝉。

殿外,是越来越狂野的春风。

黄门侍郎元顺含泪奏道:“仪同三司、车骑大将军尔朱荣,称先帝暴病而死,另有缘故,已经树起反旗,要勒兵南攻洛阳,擒郑俨、徐纥等问罪!”

胡容筝脸上厚厚的脂粉,掩饰了她陡然间煞白的脸色,显出了一种波澜不惊的气度。过了片刻,她咬了咬牙,道:“任郑俨为领军将军、仪同三司,任李神轨为大都督、仪同三司,带兵十万,北击尔朱荣!”

元顺讶然抬起了脸,她疯了么?郑俨和李神轨这两个洛阳城中的轻薄少年,怎能抵挡得住用兵如神的尔朱荣?

郑俨果然有些畏缩,他出班奏道:“陛下,臣近来身体多病,只怕不能胜任……”

胡容筝冷笑两声,看了他一眼,道:“是么?当年你向朕要求领军将军之衔时,可没说过你体弱多病呵!国家用将之时,你若敢退缩,朕当斩你以谢天下!”

满殿大臣俱皆愕然,什么时候开始起,这相貌酷似杨白花的俊美少年开始失去圣宠了?难道说,放荡一生的胡容筝也已改过知新了么?

殿上正襟危坐着的太皇太后胡容筝,像一座神一样威严。

而她面前的小皇帝元钊,却坐立不安,忽然间,他站起来叫道:“来人,来人,我……朕要尿尿!”

没有人敢笑,也没有人想笑,他们的心底,同时掠过一声叹息。

这大魏元家,只怕气数将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