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窍通,百窍通,现在想想,柳直荀对自己示好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一定是狱警裏面的内线告诉柳直荀自己要来,所以柳直荀才对自己反覆示好,现在一看,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儿嘛!
想通了一切,耿朝忠终于可以安心的长出一口气,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何跟柳直荀接头?
柳直荀是一定要见的,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选择题——毕竟张宗元就快要从水牢里放出来了,如果张宗元真的在水牢里有所发现,那么他一定会有所动作,但自己却完全没有控制张宗元的方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财富溜走。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耿朝忠盘算着和柳直荀接头的方法——就餐时间是不可能的,老德国监狱并没有配备专门的囚犯食堂,平时的饮食是由两个狱警提着一个大饭盒挨个运送,囚犯之间根本无法接触。
老德国监狱规定:囚犯之间不得私下接触。
但实际上这条规定根本是名存实亡。不用说管理相对松懈的民国,即使在后世,监狱里的囚犯仍然能找到各种各样方法来传递信息,比如通过望风时间接触,就餐时间接触,劳动改造时接触,甚至可以买通狱警来传递信息。
但是现在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收买狱警,那么唯一的接触途径只有那半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可是,短短半个小时的放风,在狱警和衞兵的监视下,自己能跟柳直荀有多长时间一对一的交流?更不用说,旁边还有很多的围观者,完全不具备任何的私密性!
开始刮南风了。
潮湿的海风从走廊窗口吹进来,让耿朝忠精神为之一振。耿朝忠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慢慢地站了起来,开始绕着这个不到20平的监牢来回踱步。
如果没有机会接触,那自己能不能创造一个机会?
耿朝忠突然停住了脚步,把目光投射到了正在沉睡的北川仓介身上。
胖虎,只有委屈你了……
不一会儿,天字六号房的监狱里就传来了疯狂的厮打声和怒吼声,耿朝忠的怒吼声响彻整个义字监!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狗日的鬼子,不要以为老子睡着了,你就有机会,今天看我不弄死你!”
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哨声,地板上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楼上楼下值班的,睡觉的狱警都一窝蜂地涌向了二楼走廊南面。
整个监狱一下子沸腾了,所有的囚犯都把脸贴在铁栏杆上向外张望,睡眼蒙眬地互相询问:“怎么个事情?!”
“好像豹子头又在打北川了!”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快人心啊!”几个被北川殴打过的囚犯幸灾乐祸地说道。
然后就是值班狱警的喝骂声和开锁的声音,看来牢门已经被狱警打开了。
但是没到一分钟,天字六号监的响动更剧烈了,整个楼层的地板似乎都在微微晃动,瘦狱警侯春那非常有特点的公鸭嗓嚷了起来:“耿朝忠,你疯了吗?连狱警都敢打!”
所有囚犯都面面相觑,这下事情大条了!
老德国建立这么久,打狱警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囚犯们先是发愣,然后就兴奋的叫喊起来,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年度大戏啊!
但是喊着喊着,情况好像发生了变化,每个人都疯狂地用手摇着铁栏杆,似乎被唤醒了潜藏在心底的野兽,他们呼嚎着,嘶吼着,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则把脑袋拼命地往墙上撞,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就连对面仁字监的洋人们都被吵醒了,不一会儿,像传染病一样,一声声野兽般的嗷嗷声从仁字监传过来,与义字监的嚎叫声形成了大合唱,整个老德国监狱像是一头刚刚苏醒的洪荒巨兽,在这漆黑的夜里肆无忌惮的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暴戾!
老德国,炸营了!
紧接着,监狱办公楼的灯亮了,看来典狱官舒尔茨也被惊醒了……
十分钟后,当舒尔茨行色匆匆的赶到义字监天字六号房的时候,场面已经得到了基本控制。
北川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似乎已经被打得昏死了过去,他的整个脑袋都似乎大了一圈,鲜血从鼻孔里汩汩流出,甚至把他的络腮胡子都染成了红色,看上去异常恐怖。
而耿朝忠正被四个狱警按在墙角不停的殴打,还有四个狱警不时的凑过去补上一脚,看到舒尔茨进来,几个狱警才略微有所收敛。
“怎么回事?”
舒尔茨铁青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天字六号监的一场寻常的斗殴,怎么会引发如此大的动静?
侯春凑了上来,向舒尔茨汇报刚才发生的一切:“我们听到天字六号监发出声音后,立刻赶到了这裏,发现中国籍人犯耿朝忠正在殴打日本籍囚犯北川仓介,大声喝止无效后,我们打开牢门强行制止。没想到这耿朝忠像是犯了疯癫症一样,竟然扑上来殴打狱警,老孙和老杜一个不小心被打翻在地,我们六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家伙按住。”
“那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囚犯都跟疯了一样?!”舒尔茨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耿朝忠打人的时候嘴裏面不停的鬼叫,然后外面那些疯子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也开始跟着叫,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哦。”舒尔茨应了一声,这种情况在欧洲也发生过,只是舒尔茨还是第一次碰到。
炸营,又称“惊营”、“营啸”,通常发生在军队之中。有时候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就可以引爆营中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导致所有人互相残杀。
不过这是在监狱,囚犯们几乎都被分隔开来,还闹不出多大乱子,如果是在军营里,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舒尔茨听着外面的嚎叫声还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吩咐几个手下:“每人下去端一盆冷水,照所有囚犯头上浇上一盆!侯春和龚守平留在这裏看好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