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霏从长途车上下来,头脑发胀,眼皮已经快睁不开,还得强撑着不能睡过去。她坐了夜里的红眼航班,中转两次,才颠簸着降落在海边的小机场。之后坐了大巴到码头,还要转乘渡船。
热带的阳光无遮无挡,白花花地从头顶上洒下来。陆地上的空气潮湿憋闷,叶霏热得要中暑,跑到洗手间的水池前。镜子中的她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因为睡眠不足,眼睛有些浮肿。她捧着冷水洗了把脸,用力拍了拍眼眶和脸颊。
身体疲惫,心裏却有些激动。
这次回到岛上,她给大家带了不少礼物,背包里有牛肉干,几盒小点心,漂亮的发饰,铁观音和正山小种。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告诉大家:前段时间的座谈活动中,她介绍的水下生物专题颇受欢迎。协会负责人和学校的两家环保社团商议了一下,联合举行了一场规模更大的活动,请了几位来讲鸟类、兽类、昆虫,加上叶霏,范围覆盖海陆空。一位大使馆的参赞也来出席,还要请叶霏去他女儿就读的国际学校,用英语讲了一次。之后参赞说该国的旅游局和一本旅游杂志有合作项目,下一期推出介绍海岛游的特刊,问她她想不想写一篇文章,或者有刊登的机会。
叶霏兴高采烈答应下来,说过些天就会到当地积累更多素材,顺便也征得图片所有者的授权。
就在讲座之后不久,许鹏程发来短信,说在朋友的社交网络上看到了她的消息,为她感到高兴和骄傲,又说自己过几天会回国。
叶霏看了看手中的机票,讥诮地笑笑,果断地删除了他的信息。
此刻渡船劈波斩浪,远处的岛屿显现身形,从青灰色的一团雾气里露出清晰的轮廓,苍翠的青山连绵不绝。
疾风扑面,叶霏眯起眼睛,不觉笑了起来。
她来到scubalibre时将要下午一点。艳阳当空高悬,黑色的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平台很安静,台阶下没有几双拖鞋,潜店的门半开着,深棕色的玻璃反射出蓝澄澄的海面。叶霏只当和以往一样,其他人都出海了,只有老板留守看店。她甩开人字拖,故意把木台阶踩得“噔噔”响,然后把背包重重地放在地上,豪迈地衝着门里喊了一声:“iamback!”
她听到室内有悉悉簌簌的声音,脚步很轻盈,而后一只纤细的手将滑动门拉开,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脸庞来。对方和叶霏身高相仿,穿着店里的蓝色t恤和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笔直匀称的长腿。她看起来比叶霏大几岁,留着干练的短发,眼睛明亮有神,眼角弯弯的,噙着笑意。
“你是叶霏吧?我是邱美欣。”她热情地伸出手来,“上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不过大家都和我说起过你。哦,他们都出海了,下午才能回来。”
“哦,对,我是叶霏。”她和邱美欣握了握手,一时有些发懵。
“你从北京过来,飞了多久?”她拎起叶霏的背包,放在椅子旁边,“别客气,先坐啊。”有转身走到茶水台前,“你想喝点什么,有咖啡、红茶。”
“白水就好,我自己来。”叶霏赶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差不多昨天这个时候就出发了。”
“那路上蛮久。”邱美欣倚着桌子,笑盈盈地看着她,“家骏和你说过住宿的事情吗?”
叶霏摇摇头,她只是告诉克洛伊,自己夏天回来。克洛伊的答覆是,“老板说,好。”她以为一切如常,就冒然来了,从没想到要和谁确认。
“哦,是这样,过几天idc(教练培训课程)要开班,我们在附近的resort(度假村)定了一批客房,现在又是淡季,价钱很合适,你要不要去看看?”
叶霏喝了口水,“我和茵达住一起就好。”
“啊,前段时间有个员工搬去茵达那里了,”邱美欣托着下巴,“我得确认一下,看宿舍还有没有空房。”
叶霏转着水杯,心想,要是没有,难不成露宿街头?的确,这次还能拿回两百美金,也许能住个偏远些的民宿。可是自己来之前,还预备着用这笔天降横财来大快朵颐呢,姜葱龙虾、咖喱蟹、清蒸石斑……不觉悲从中来。
邱美欣和她聊了一会儿旅途中的经历,歉疚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要忙,现在走不开。等一下家骏他们回来,我就去帮你确认住宿。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叶霏点头:“谢谢你了,你先忙,不用管我的。”她看着邱美欣走进陈家骏的办公室,坐在他的椅子上,专注地敲着键盘,打印机不时传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她觉得有些无趣,在平台上绕了两圈,和邱美欣打了个招呼,沿着海滩走去joy’s吃饭。
路过monkeybar时,叶霏放缓脚步,就看见门口的吊床晃晃悠悠,上面躺着一个大胡子,卷曲的头发扎了一个小辫。仔细打量,正是颂西。
叶霏大喊他的名字。颂西看到她,起身拥抱,说:“嗨,宝贝,你回来了!我可真想你。”他点点自己的脸颊,“你还欠我一个吻。”
叶霏并拢四指,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还给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