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霏参加的学生交流活动如期举行,论坛进行了三天,场地便设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同行的不少学生是第一次来东南亚,从上了飞机开始就兴致高昂地聊个不停。从樟宜机场到市区的大巴上,眼前尽是整洁的街道,高大葱茏的热带乔木,满眼的绿意生机盎然。
众人说笑的声音传入耳中,一向活跃的叶霏却有些情绪低落。
眼前的热带景象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但是这座高效精密的城市却显得有一些隔阂感。她想念碧海白沙的小岛上那些简单粗糙的小木屋,想念边境小镇上染了岁月痕迹的老旧骑楼。
上一周她收到陈家骏的电话,说受到汪晋才的邀约,要出席一场重要的培训交流会,时间正好和她前往新加坡的日期冲突。
叶霏的语气掩不住失落,但是想到他正在筹划参加课程总监培训,为了今后的职业发展,也需要和圈内人士互通有无,增进情感。她不想拖后腿,让他为了自己的小情绪而分心,便故作洒脱地说:“好呀,那正好,我可以和大家一起去clarkequay(克拉码头,河畔有众多酒吧),免得你又拦着我。”
“不许多喝。”他语气颇为认真,“喝多了误事。”
“嘻,山高皇帝远,你就管不到我啦。”叶霏笑道,“都是各个学校选出来的哦,形象不会太差,我要去看看有没有帅哥。”
他应道:“去就去,我天天都在看帅哥。”
叶霏笑出声来,“你不会是说照镜子吧,自恋!”
“我是说海边。”
“没发现,看他们都差不多。”叶霏柔声说,“我觉得,他们都没有你好看。看你就够了。”
“看够了?”
“好啦好啦,是看不够。你的中文理解能力有问题!”叶霏想,就算看不够,这次也看不着啊,心情又低落下来。
论坛一共进行了三天,早晨七点多就在酒店大堂集合,一整日的讨论安排的满满当当,晚餐就成了大家自由交流的时间。夜里九点才能回来,经过了一天的高度紧张,叶霏已经困乏得看到枕头就想扑上去,加上有室友在,说话不是很方便,也没和陈家骏怎么联络。
第三天下午的闭幕式之后,在酒店的宴会厅准备了丰盛的自助晚餐,所有参会的学生,担任点评和指导的学者,以及基金会邀请的商界同行都受邀出席。
大厅里灯火通明,取餐台上东南亚各地美食一字排开,叶霏恹恹地提不起食欲,随便看到什么,就会想起曾经在什么时候、哪种场合,和陈家骏一起吃过。哪怕是一盘普普通通的炒饭,也会想到第一次在潜店帮忙时,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面前摆了一盘炒饭。他就坐在桌子另一端,冷着脸,一副对她不屑一顾的神色。
就连那时候他那种冷面无情,看起来就很讨打的样子,叶霏都想念得不行。
她随意盛了点蔬菜沙拉,拿了两块糯米小点心。
“你不喜欢这儿的食物?”一位头发灰白、面容清矍的外籍学者站在她身边,微笑问道。
“啊,没有,很喜欢。”叶霏找了个借口,“最近有些感冒,胃口不大好。”
“是,我想你也很热爱这一带。”他笑着掀起挂在胸前的名签,上面写着维克多霍普,“昨天我听了你的发言,很精彩。”
“多谢,霍普教授,很高兴认识您。”叶霏连忙自我介绍,又说道,“我其实是外行,只是对这个领域非常感兴趣。”
“看得出来,你在发言时,眼睛都是亮闪闪的。”霍普教授说道,“我在圣地亚哥加州大学任教,这一年到新加坡做访问学者,我相信,我们那里有世界上最好的海洋研究机构,而且,有一些项目很欢迎不同学术背景的学生参与其中。”
叶霏接过霍普教授递来的名片,“太感谢您了,我会关注相关信息的。不过……”她顿了顿,如实说道,“我很快就要毕业了,之后想来东南亚工作一段时间,暂时没有继续求学的打算。”
“哦?已经找到工作了?”
“还没有。”叶霏微微一笑,“其实是有些私人原因,我的男朋友在这边。”
霍普教授点头,“原来如此。”
“是,我的ppt裏面的水下照片,就是他拍的。”
“照片拍得非常棒,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霍普教授赞许道,“他这次和你一起来了么?”
“没有。”叶霏摇了摇头,“他最近比较忙。”
霍普教授看了看她的餐盘,了然道,“哦,这才是你的‘感冒’。”
叶霏被说中心事,赧然一笑。
她心中思念陈家骏,却又不能对同行的学生们诉说,和一位面容和蔼的长者聊了两句,多少有些宽慰。
陈家骏并没有去参加培训交流会,他的确收到了汪晋才的邀请,但是推辞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得空闲。接到律师的电话后,他给林达明发了短信和电子邮件,对方都没有回复,他特意飞过去,却扑了个空。
林家的佣人客气有礼地回复,说林达明目前不在国内;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一概不知。
回到岛上,就连monkeybar的吧台前也清冷了许多。
“这次去,见到达明了?”郑运昌问道,说话间咳了两声。
陈家骏摇了摇头,“短期内,他不会见我。”
“大家都是兄弟,何必。”郑运昌叹息。
“我能理解。”
“他们说的原因,我是不信。”郑运昌为他鸣不平,“你为人如何,还需要向他们证明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scubalibre合作方生变的消息早已传遍小岛,各种传言甚嚣尘上,连不久前陈家骏和刀疤二人被拘禁的事情也成了众人的谈资。
有人猜测陈家骏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地头蛇;也有人说他对林达明隐瞒账目,二人利益分配不均。大家习惯性将发生的几件事合起来分析,都觉得潜店的前景不容乐观。
因为风言风语已经传到租赁地皮给潜店的地主耳中,他在附近坐拥数家度假村,为人却相对低调保守,还和林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听到这些消息难免犹豫。
是否继续签署租地协议,还是个未知数。
众多问题需要一一化解,而且未来几个月的潜水课程和教练培训预定也必然受到影响。而刀疤和克洛伊相继离开,无论是教学还是潜店运营,陈家骏都少了两位得力助手。千头万绪,只能由他独力支撑。
“最近这段时间,你辛苦了。”郑运昌又咳了两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